第七十五章：年度积分王
雪粒子敲打着社区服务中心的玻璃窗，细碎的声响里裹着年末的匆忙。林夏对着电脑屏幕核完最后一组数据，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终究还是点开了论坛的年度榜单。红色弹窗炸开时，她并不意外——张凯爸的头像被镶在烫金边框里，2800分的数字像团暖光，在满屏的数据里格外显眼。
她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正蹲在服务中心的储物间里翻找旧档案。那时论坛刚上线，规则组催着要前三年的减重数据做参考，她在积灰的纸箱里扒出一沓泛黄的表格，其中一张的备注栏里写着：“张建国，58岁，减重10斤后持续眩晕，建议增设能量补给点。”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铅笔反复描过。
“林丫头，忙完了没？”张凯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太极晨练后的微喘。老爷子裹着件深蓝色棉袄，棉帽檐上沾着雪，手里攥着个保温杯，杯壁上还印着“社区太极队”的字样。
林夏起身时，目光扫过他脖颈间——去年冬天，他这儿还贴着块膏药。那时他刚提了“太极课分龄教学”的建议，为了说服规则组采纳，连续三天带着老年组和青年组分别演示动作差异，结果累得落了枕。
“张叔，您的年度奖励到账了，额外2斤增重额度。”她把打印好的积分明细递过去，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张凯爸的情景。
那是论坛上线后的第三天，他攥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冲进服务中心，屏幕上是条没发出去的建议草稿，满屏的拼音夹杂着手写的汉字：“能不能在操场边装个能测体重的机子？老伙计们总估不准增重进度。”他说自己不会用智能手机，是张凯教了半宿才学会发帖子。
“这分哪是我一个人的。”张凯爸摸着明细单上的条目，忽然指着其中一条，“你看这条‘稳定期增设夜间体重监测点’，是王奶奶说她总失眠，想半夜起来测测体重才提的。我就是帮她把建议写成了规则组能看懂的格式。”
林夏望着窗外，雪下得密了。她想起王奶奶——那个总把积分转赠给邻居家小孩的老人，上个月还用攒的120分换了1.2斤增重额度。那天她来服务中心兑换时，特意给林夏带了双棉拖鞋，说：“林丫头总光着脚踩地板，再厚的地毯也挡不住寒气。”
这时，小李抱着箱定制积分卡闯了进来，箱子上印着张凯爸打太极的剪影。“张叔，您看这卡设计得咋样？赵爷爷说要把它当太极队的结业奖品！”他说话间，林夏瞥见他手腕上的手环——那是用“建议增设手环续航提醒功能”换来的积分换的增重额度，比之前的旧款轻了足足半两。
林夏的思绪突然飘回今年春天。那时论坛里吵得厉害，有人说积分换增重是“搞特殊”，她焦头烂额地整理反对意见，张凯爸却带着十几个老人来服务中心，每人手里都攥着本积分册。“林丫头你看，”他翻开自己的册子，每一页都记着日期和建议内容，“赵爷爷的‘增重期增设休息凳’，李阿姨的‘积分转赠免手续费’，这些都是大伙儿实实在在需要的。”
那天傍晚，林夏在论坛发了篇长文，贴出了老人们的积分册照片。半夜看后台时，发现张凯爸用张凯的账号留了言：“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攒的不是分，是让日子活泛起来的念想。”
“林丫头，想啥呢？”张凯爸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正把积分明细单折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塞进棉袄内袋，动作像在珍藏什么宝贝。林夏忽然注意到，他今天没戴护膝——上个月他提了“增重期增设康复训练区”的建议，被采纳后换了3斤增重额度，如今走路稳当多了。
“在想您第一次发的那条建议。”林夏笑着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包装简洁的盒子，“这是规则组给积分王的特别奖，定制版手环，续航时间比普通款长三小时。”
张凯爸接过盒子时，保温杯“咚”地撞在桌腿上。林夏想起去年冬天，他就是用这个杯子给她送过姜茶。那时她为了赶制“跨社区积分通用”的方案，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他凌晨五点就站在服务中心门口，说：“太极讲究以柔克刚，你这硬熬可不行。”
论坛的提示音突然此起彼伏地响起。林夏点开一看，张凯爸发了条新帖，配着张他和太极队老伙计们的合照——照片里，赵爷爷举着自己1500分的积分册，王奶奶正给小李演示怎么用新手环，每个人的增重额度都在屏幕右上角闪着微光。
“去年今日，我对着手机发懵，连‘建议’两个字都打不对。”帖子里写道，“现在才懂，积分不是数字。是王奶奶失眠时想测体重的念想，是小李怕手环没电的慌张，是林丫头熬夜改方案时杯里的姜茶。明年，咱接着攒，把日子攒得像这冬天的暖炉，越烧越旺。”
林夏看着屏幕，指尖在“回复”按钮上停了停，最终还是关掉了窗口。她走到窗边，看见张凯爸正被老伙计们围着往出走，雪落在他们的棉帽上，没人拍掉。赵爷爷举着积分册嚷嚷着“明年要超你”，王奶奶拉着小李问新手环怎么用，张凯爸走在中间，脖颈间的膏药早没了踪影，步子迈得又稳又沉。
服务中心的暖气管滋滋作响，林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环——屏幕上显示着她的积分：1800分。其中100分来自“建议优化积分银行利率计算方式”，那是她熬夜改了五版模型才通过的建议。她忽然想起张凯爸说过的话：“积分就像打太极，得一招一式地推，日子才能慢慢圆起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论坛里“明年我要当积分王”的留言已经刷到了999条。林夏关掉电脑时，瞥见桌角的日历——明年的规则日恰好在立春。她摸出手机给张凯发消息：“告诉你爸，明年的‘共享厨房’建议，我帮他完善方案。”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服务中心的玻璃上凝出了一层薄霜。林夏用指尖在霜上画了个简单的积分符号，看着它慢慢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她知道，这2800分从来不是终点，就像那些攒在日子里的念想，从来都不会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