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数着过,像老牛拉破车,慢得让人心焦。离下次赶大集,还有整整四天。
这四天,对我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山洞里,那些抹了厚厚盐巴的野猪肉,一天天变了样。血水慢慢腌了出来,渗进下面的树叶和泥土里。肉的颜色也从鲜红变得暗沉,摸上去硬邦邦、凉丝丝的,带着一股咸咸的、独特的腌肉味儿。盐巴真是好东西,硬是把那容易坏掉的鲜肉,给“定”住了!
旁边,那些晒着的山货——三七根、灰树花、车前草、夏枯草,还有后来挖到的宝贝天麻和茯苓,也都干得差不多了。失去了水分,它们缩成了更小的一团团、一根根,颜色变深,散发出更浓的草药清香和菌菇的干香。
这些东西,和那一堆沉甸甸、等着烘干的腌肉放在一起,就是我的全部家当,我的金山银山!
我每天都要偷偷溜进山洞好几趟,像个小守财奴,摸摸这块肉,闻闻那包草药,心里盘算着它们能换回多少钱。
算来算去,心里那本账越来越清楚:野猪肉,尤其是这用盐腌过、准备烘干的,是稀罕物,肯定比新鲜猪肉贵!那些山货,品相好,晒得干,天麻茯苓更是值钱货!加起来……肯定比上次卖蘑菇草药得的二十一块五多!多得多!
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热烘烘的,充满了希望。这些钱,加上我上次剩下的十五块五,交学费肯定够了!说不定还能买点新本子,新铅笔!
可是,希望越大,害怕也越大。
我生怕这些宝贝出一点差错。怕突然下暴雨,山洞漏水,把东西泡坏了;怕夜里有什么野兽闻着味摸进来,把肉叼走了;更怕……更怕被奶奶或者村里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山洞。
每次进出山洞,我都像做贼一样,警惕得不得了,绕很远的路,反复确认没人跟踪,才敢钻进去。离开时,又把洞口伪装得严严实实,恨不得用石头堵起来。
心里的那点钱,我也数了又数。那十五块五毛钱,用一块破布包得严严实实,藏在内衣口袋里最隐蔽的地方,睡觉都捂着。时不时就要摸一摸,确认它们还在。那几张票子,都被我摸得发软发热了。
买盐花掉的五块钱,像在我心上挖走了一块肉,疼得厉害。那是我准备交学费的钱啊!动一分都舍不得!但没办法,不买盐,肉就坏了,损失更大。只能指望卖肉的时候,能把这笔钱加倍赚回来!
晚上睡觉,我经常梦见自己去赶集。梦里,我的东西特别受欢迎,好多人围着买,钱像树叶一样哗啦啦地塞到我手里,我笑得合不拢嘴……可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奶奶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一把抢走了所有的钱,还把我所有的肉和山货都扔进了臭水沟!
我每次都吓醒过来,心咚咚狂跳,一身冷汗。黑暗中,听着奶奶沉重的鼾声,我才慢慢缓过神,确认那只是个梦,我的宝贝都还好好的在山洞里。
白天干活,我也经常走神。喂猪的时候,想着怎么把肉背到集上;挑水的时候,想着该怎么跟人讨价还价;甚至奶奶骂我的时候,我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里盘算的是卖了钱先买啥后买啥。
奶奶似乎察觉到我有点不对劲,骂得更凶了:“死丫头!魂被野猫叼走了?干活磨磨蹭蹭,眼睛滴溜溜乱转,又想啥歪心思呢?是不是又想去偷懒?”
我赶紧低下头,装出害怕的样子,心里却想:哼!等我卖了钱,交了学费,看你还骂不骂得动!
这四天,真是熬人。心里像揣着一团火,又像压着一块冰,又热又冷,又盼又怕。
但不管多难熬,日子总算一天天往前挪。
还有三天……
还有两天……
还有一天……
明天!就是明天了!
头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合眼。听着鸡叫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反复想着明天的计划:几点起床?怎么把东西偷偷运出去?走哪条路最安全?到了集上摆在哪儿?该卖什么价钱?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梦里,全是集市上喧闹的人声和哗啦啦的数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