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照常上山采山货。春深了,林子里的野菜一茬接一茬地冒,蘑菇也多了起来。我背着竹篓,手里握着砍柴刀,腰后别着杀猪刀——自打上次野猪的事后,我上山更小心了。
正猫着腰挖一棵嫩蕨菜,忽然听见山下有动静。不是野兽的声响,是人的说话声,吵吵嚷嚷的。我立马蹲下身,拨开灌木往下看。
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山下小路上,走着七八个人——爷爷奶奶打头,后面跟着大伯、三叔、四叔,还有几个婶婶。他们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啥。
坏了!肯定是冲我来的!我赶紧缩回身子,心怦怦跳。牛日的!谁这么多嘴,把我打野猪的事传出去了?
“平萍——平萍你在哪儿——”爷爷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回声。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透过树叶缝隙,看见他们越走越近,离我的山洞只隔着一个山坡了。幸好我今天出来得早,不然非得被堵个正着!
“这死丫头,能跑哪儿去?”奶奶的声音尖尖的,听着就烦人,“听说打了那么大头野猪,肉都藏山洞里了?也不说给家里送点!”
果然是为了野猪肉!我气得牙痒痒。以前骂我“小骚逼”的时候咋不想着是一家人?现在听说有肉吃了,倒找上门了!
“妈,您小声点。”是三叔的声音,“平萍性子倔,别把她吓跑了。”
“倔?我看她是翅膀硬了!”奶奶嗓门更高了,“住山洞?像什么话!让村里人戳咱脊梁骨!”
他们一边吵吵,一边往山上爬。我悄悄往后挪,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们发现我的山洞。那地方我可花了不少心思收拾,要是被他们找到,非得给我祸害了不可!
“平萍!听见应一声!”爷爷又喊,“回家吧!外面不安全!”
我咬着嘴唇不吭声。回家?回那个让我当牛做马的家?做梦!
他们在半山腰转悠了半天,没找着路。我那条上山的小路隐蔽得很,不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奶奶累得直喘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这死丫头,藏得真严实!”奶奶抹着汗,“听说她那山洞里有水有灶,过得挺滋润?野猪肉吃不完,也不说孝敬老人!”
大伯接话:“平萍一个人不容易,咱别逼太紧。”
“不容易?我看她快活得很!”四婶尖声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抹雪花膏!哪来的钱?别是干啥不正经勾当了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牛日的!我靠双手挣钱,倒成了不正经?你们这些吃白食的,有啥脸说我!
他们在山下吵吵嚷嚷,我躲在石头后头,又气又怕。太阳越升越高,晒得我头晕。肚子也饿了,但不敢动,怕弄出响声。
幸好他们找了一会儿没找着,开始打退堂鼓。奶奶骂骂咧咧的,被爷爷扶着往下走。大伯和叔叔们跟在后面,垂头丧气的。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我这才松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后背全湿了,不知道是汗还是露水。
牛日的家人!有好事的时候想不起我,听说有肉吃了倒找上门了!呸!
我在石头上坐了好久,等心情平复了才起身。没心思采山货了,背着空篓子往回走。快到山洞时,我特别小心,先躲在树后观察半天,确认没人了才爬上去。
山洞还好好的,没被动过。我瘫在干草铺上,心里乱糟糟的。今天躲过去了,明天呢?他们既然找来了,肯定不会罢休。
得想个法子!
晚上点灯时,我一边腌野猪肉,一边琢磨。肉还剩大半头,腌好了够吃小半年。要是被他们知道,非得来抢不可。
我把肉藏得更隐蔽了,用干草盖得严严实实。洞口也多加了些伪装,藤蔓拉密实点。以后进出得更小心,不能留痕迹。
可光躲不是办法。得让他们死心!得让他们知道,我唐平萍,不是好欺负的!
第二天,我故意挑人多的时候下山。在井台边打水时,遇见几个洗菜的婶子。她们看见我,眼神怪怪的。
“平萍,听说你打了好大一头野猪?”一个婶子试探着问。
我挺直腰板:“嗯,差点被它吃了,幸好我命大。”
“肉呢?卖钱了?”
“腌起来了,够吃半年。”我故意大声说,“靠山吃山,饿不死。”
她们交换着眼色,没再问。我知道,这话很快就会传到奶奶耳朵里。
果然,没过两天,爷爷一个人来找我。在山脚下喊我的名字,声音软软的。
“平萍,爷爷知道你委屈。”他站在山下喊,“回家吧,野猪肉拿出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我躲在树上,不吭声。
爷爷喊了半天,见没回应,叹着气走了。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我心里有点酸。爷爷其实不坏,就是太窝囊,啥都听奶奶的。
但酸归酸,我不能心软。一回那个家,又得当牛做马。我现在靠自己,活得挺好!
日子一天天过,他们又来找过几次,都没找着。慢慢地,也就不来了。听说奶奶在村里骂我“白眼狼”,但我不在乎。骂就骂吧,又不会少块肉。
倒是小雅偷偷来找过我一次,塞给我两个煮鸡蛋。“萍萍姐,奶奶老骂你,你别往心里去。”小姑娘眼睛红红的。
我摸摸她的头:“姐没事。你好好读书,别学他们。”
小雅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看着她背影,我想,这个家也许还有救?至少小雅是好的。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得把日子过好。山洞是我的家,野猪肉是我的粮食。谁也别想抢走!
牛日的家人,你们尽管来!我唐平萍,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