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老师那事,像寨子里谁家办丧事时炸响的炮仗,“砰”一声,动静挺大,但硝烟散得也快。校长发了大火,马小军那几个刺头被拎到办公室训得跟孙子似的,据说还要背处分、叫家长。教室里安静了几天,至少表面上,没人敢再明目张胆地往老师身上扔粉笔头了。
可我们都猜错了。这炮仗炸开的,不是句号,是个省略号,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感叹号!罗老师这事儿,压根不是终点,它像个坏榜样,更像一场突然流行的……感冒?对,就是“打老师”感冒!症状是手痒、嘴欠,外加眼神儿不好,专挑看着“好欺负”的老师下手。传染性极强,迅速在校园里蔓延开来。
下一个中招的,是教历史的魏学强老师。
魏老师这人吧,怎么说呢?是个好人,肚子里也有货,可就是……不太像个老师。个子高高瘦瘦,像根没长开的竹子,总戴着副比酒瓶底还厚的黑框眼镜。讲课一板一眼,照本宣科,动不动就是“这个这个……公元前……封建社会……历史意义……”听得人昏昏欲睡。但他有个致命弱点——结巴!一紧张或者讲到兴起,就“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卡壳半天,脸憋得通红。底下调皮的学生就偷偷学他,捂嘴笑。魏老师脾气比罗老师还面,从不发火,顶多敲敲讲台,结结巴巴地说:“安……安静!像……像什么样子!”
就这么个老实人,居然也被打了!还是被初三的学生打的!
消息传开的时候,我们正在上自习。班长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一脸“天塌了”的表情:“不得了了!魏老师!历史魏老师!被初三(五)班那几个体育生给堵在厕所旁边打了!”
教室里“嗡”一声就炸了!比听到罗老师挨打还震惊!罗老师个子小,看着就好欺负。可魏老师那么高个儿,咋也能挨打?
“为啥呀?”有同学问。
“还能为啥?”班长撇撇嘴,“听说魏老师上课点名叫他们回答问题,他们吊儿郎当不站好,魏老师就说了句‘站……站要有站相!’那几个体育生觉得丢面子了,下课就把他堵了,推推搡搡,还动了手!眼镜都打飞了,镜片碎了一地!”
我的老天爷!连魏老师都敢打?还是初三的学生!这“打老师”的歪风,看来是要升级啊!从“内部矛盾”(本班学生打本班老师)发展到“跨年级作战”了!下一步是不是该打校长了?
果然,第二天,全校大会。校长郭明学站在旗杆底下,脸黑得像锅底,拿着个破喇叭(估计是气的,忘了用麦克风),声音嘶哑,唾沫横飞: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尊师重道,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啊?前几天是罗伟老师,今天是魏学强老师!下一个是谁?是不是要打我郭明学啊?啊?!”
底下鸦雀无声,连最调皮的学生都缩着脖子。郭校长越说越气,把手里的破喇叭往地上一摔!“啪嚓!”喇叭壮烈牺牲了。
“我告诉你们!以后再发生这种恶性事件!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你是哪个班的!不管你是谁家的娃!一律开除!绝不姑息!家长来了也没用!说到做到!”
散会以后,气氛更诡异了。老师们走路都带着风,脸上没个笑模样,看学生的眼神都像防贼。特别是那些年轻、个子小、或者性格软的老师,比如教音乐的林老师(就是小九说长得像百灵鸟那个),现在上课紧张得像个受惊的兔子,眼神飘忽,生怕哪个角落飞来个暗器。连最漂亮的英语老师李萍,裙子都不穿那么短了,讲课也收敛了笑容,生怕“一笑惹祸”。
学生们呢?也分成了几派。大部分像我们这样老实巴交的,心里害怕又觉得丢人,走路都低着头。另一小撮,以马小军他们为“榜样”的,表面上老实了,但眼神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更足了,好像打了老师是多了不起的“战绩”,私下里吹牛逼:“瞧见没?老师也就那样!惹急了照样揍!”
最搞笑的是,寨子里也传开了。以前家长教育孩子都是:“在学校听老师话!不然回来揍你!”现在变成了:“在学校……呃……尽量别惹事……但也别太怂……要是老师不讲理欺负你……回来跟爹说……” 听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风向变得那叫一个快!
小燕燕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吓着了,偷偷跟我说:“平萍,现在学校咋这样了?怪吓人的。我……我那信,都没心思回了。”
我心想,谢天谢地!看来这“打老师”歪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让人清醒点!什么情书啊,老地方啊,在“拳头”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又危险!
不过,我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新的“传奇”又诞生了!这次的主角,出乎所有人意料——是体育老师王可馨!就是那个又高又壮、扎着丸子头、能把我们班最皮的男生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女老师!
事情的经过,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是有个初三的刺头(不是打魏老师那批,是另一伙),可能觉得打男老师不过瘾,想挑战一下高难度,居然在体育课上公开顶撞王老师,嘴里还不干不净的。王老师那天可能心情也不太好,没像往常那样瞪眼吼他,而是……直接动手了!
具体过程有几个版本。版本一:王老师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那小子直接撂倒在沙坑里,吃了一嘴沙。版本二:王老师没摔他,而是单手抓住他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到单杠底下,罚他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做不到不准下来,那小子最后是哭爹喊娘下来的。版本三最夸张:说王老师使出了江湖失传已久的“弹指神通”,用乒乓球精准地打中了那小子的鼻梁,当场就见红了!
不管哪个版本是真的,反正结果是:那刺头再也没敢在体育课上撒过野,见着王老师绕道走。王可馨老师“女王”的地位,从此稳如泰山,甚至更上一层楼!女生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的光!连校长郭明学听说后,都只是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估计是觉得……打得好?或者是不敢管?
这下好了,学校里的“打老师”风潮,像被王老师这一记“重拳”给打懵了,暂时偃旗息鼓。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过肩摔”或者“弹指神通”教训的对象。老师们总算能稍微挺直点腰板讲课了。
不过,我心里明白,这就像寨子口那片沼泽地,表面看着平静了,底下的淤泥和沼气还在。马小军那帮人,只是暂时缩了头,谁知道他们心里憋着什么坏?那个给小燕燕写匿名信的“神秘人”,也还没露面。这看似恢复平静的校园,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冒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唉,这学上的,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不仅要防着地里的杂草,寨子里的闲话,现在还得提防着身边的“拳头”和“糖衣炮弹”。这长大的路,咋就跟闯关打怪似的,一关比一关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