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大帅缓步上前,亲手扶起爱将:
“起来吧,胜不骄败不馁,方是为将之道。”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公孙铭眼眶发热,
“阵亡将士的抚恤,你亲自办。”
“末将……领命。”
公孙铭声音沙哑,起身时偷偷抹了把脸。
晨雾如纱,笼罩着英魂殿前的广场。
青石地面上整齐排列着镇妖军将士,黑压压一片延伸到视线尽头。
烛阴卫的玄甲在朦胧晨光中泛着冷冽光泽,
学府学员的素白长袍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公孙铭一身戎装白袍立于殿前,
腰间佩剑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他身后三十六名执戟卫士肃立,戟尖寒芒闪烁如星。
“开殿——”
随着公孙铭沙哑的嗓音响起,大门缓缓开启。
殿内长明灯火光骤亮,照亮出新添的七排灵位。
每一块灵位前都摆着简单的遗物:
断裂的佩剑、染血的腰牌、半截发簪.....
公孙铭指向第一排灵位:
“赵铁柱,筑基后期,家中老母九十二岁,妻子带着三个幼子。”
话音未落,前排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一位白发老妇晕倒在地,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拳头。
她身后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
最小的还在襁褓中,被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紧紧抱着。
公孙铭走下台阶,靴底与青石相击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单膝跪地,渡入一丝真元唤醒老妇,双手捧起一个布包:
“老夫人,这是铁柱的军饷,他临走前托我转交。”
老妇颤巍巍接过,布包散开,露出里面一小堆灵石和几粒金银。
她突然嚎啕大哭:“我儿啊!娘不要银子,娘要你回来啊!”
哭声如刀,刺进每个人的心脏。
几个年轻学员别过脸去,却被身旁的教习强硬地扳回来。
“都看清楚!”公孙铭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
“这是战场!不是演习,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大步走向另一名瘦弱少年,从怀中取出一本染血的笔记:
“你父亲最后的话——
告诉小崽子,好好修炼,别学他爹临阵才知修为不够。”
少年浑身颤抖,终于崩溃跪地痛哭。
公孙铭却没有安慰,反而厉声道:“哭有什么用?站起来!
你爹用命换来的时间,不是让你用来哭的!”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只有晨风卷着未燃尽的纸钱灰烬盘旋上升。
角落里,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面露不屑。
其中一人低声道:“不过死了几个散修......”
话音未落,一柄长戟已抵在他咽喉。
烛阴卫统领面若寒霜:“再说一遍?”
那子弟脸色惨白,双腿抖如筛糠。
公孙铭的声音幽幽传来:
“记住,在战场上,能救你的可能就是那个‘散修’。”
仪式结束后,学府教习带着学员们列队离开。
一个少女突然冲出队伍,跪在英魂殿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抬起头时,额间已见血迹。
“爹,女儿一定考上丹道院!”
公孙铭站在殿前阴影处,看着这一幕,脸色稍缓,露出一丝欣慰。
他摸向腰间酒囊,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
囊空可添,人去不回。
“老朱啊......”他对着殿内轻声道,“你闺女,有出息。”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清脆的声响仿佛故人的回应。
祭奠仪式后的第七个黎明,镇妖军大营上空积聚着不散的灵云。
三百名筑基后期军士在校场列阵。
每个人面前的地面上都铺着刚完成的符箓,灵墨还未完全干透。
“凝气化形,准备!”李勇的声音炸响。
军士们同时变换手印,灵力从指尖涌出,在头顶凝聚成兵器形态。
校场上顿时浮现出刀枪剑戟各种灵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排中间那名壮硕军士头顶的攻城弩——
足有三丈长的灵能弩身上,隐约可见精细的符文流转。
“保持!灵力不竭,形态不散!”
时间在沉重的呼吸声中流逝。
最先支撑不住的是个年轻修士,他头顶的长剑突然剧烈颤抖,剑身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稳住心神!”李勇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一掌拍在其背心,
“想想你的队长是怎么牺牲的!”
年轻修士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痛色,
竟硬生生将即将溃散的灵剑重新凝聚。
代价是鼻孔渗出两道血痕,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目。
两个时辰过去,校场上的灵光一个接一个熄灭。
到最后只剩下那名凝聚攻城弩的壮硕军士还在坚持。
他全身肌肉绷紧如铁,太阳穴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够了!收功!”李勇终于下令。
壮硕军士却恍若未闻,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维持着即将溃散的灵弩。
李勇眉头一皱,正要强行干预,
忽听“噗”的一声,军士喷出一口鲜血,灵弩轰然炸裂。
“为什么拼命?”李勇扶住摇摇欲坠的壮汉。
“我弟弟...就是死在...缺了最后一箭...”
壮汉每说一个字就咳出一口血,“若当时...我能多撑一刻...”
李勇沉默片刻,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嘴里:“去疗伤。明日继续。”
接下来是灵力对冲训练。
军士们两两结对,掌心相对,灵力在方寸间激烈碰撞。
校场上空不断爆出灵能火花,将晨雾都染成七彩颜色。
“再压三分力!”李勇在人群中巡视,
“你们现在消耗的每一分灵力,将来在战场上都能多杀一头妖兽!”
东南角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名叫林河的年轻军士被对手灵力震退三步,
右手不自然地垂着——腕骨已经脱臼。
“继续!”李勇看都不看他的伤手,“用左手!”
林河咬牙将右手腕骨一拧,咔嚓声中自行接回,同时左手成掌再次迎上。
这次他改变了灵力运行路线,竟在掌心凝出细小的灵力旋涡。
对手一时不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招打得连退数步。
“好!”李勇难得露出赞许之色,
“战场瞬息万变,就是要这样随机应变!”
正午时分,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榨干。
军士们横七竖八瘫倒在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们面色灰白如纸,衣袍被汗水浸透,有些人甚至失禁都不自知。
“继续!”教头厉喝一声,“灵力空了,筋骨还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