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营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猛地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惊讶表情：“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营长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少跟我在这儿装傻充愣！我就不信你小子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们出去半天，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葛营长脸上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忧虑。他叹了口气，声音也压得更低：“我…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去做什么了…所以…所以才装作不知道…”
他目光扫过远处那间临时重症病房的方向，眼神沉重，“咱们这么多重伤员…躺了这么些天了…伤口一直没发炎化脓，断肢也被小寒神奇地接上了，我昨天偷偷试了试几个战士的手指脚趾，血液循环基本没问题…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重伤员伤口愈合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太慢了！我们现在深处敌后，说是临时占领，实则孤悬在外！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万一敌人缓过劲来，搞一次大规模炮火覆盖，或者派装甲部队穿插过来…就凭咱们现在这点人手和工事，能护得住这些动弹不得的兄弟吗？！到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种后果，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林营长也沉默了，脸上的疲惫被沉重的忧色取代。他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正是担心这点…所以才跟你通个气…后面万一…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咱们也好…方便操作不是？” 他暗示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可能性。
葛营长苦笑一下：“铁路呢？他就没上报？这事儿按理说得他拿主意。”
林营长翻了个白眼：“团长又不在前指，他现在向谁上报？给咱俩上报吗？你觉得以铁路现在那个状态——眼睛都快长在小寒身上了——他可能上报吗？他不帮着张胜寒一起撒谎瞒着咱们，我就谢天谢地了！”
葛营长闻言，反而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带着一丝复杂：“老林啊，你觉得…以张胜寒训练李军他们班的那种本事，还有她那神出鬼没的反侦查能力…如果她不是故意想让咱们知道，你觉得咱们能发现李军他们出去了半天吗？”
林营长猛地一怔，瞳孔微微收缩，直直地看向葛营长：“你的意思是…张胜寒她是…故意让咱们察觉的？可她以前做事…不都是背着咱们，偷偷摸摸就干了吗？”
葛营长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从最早那批‘缴获’物资开始，我就慢慢品出味儿来了。这丫头，她要是真不想让咱们知道，她能找出一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把咱们糊弄过去！最简单的——派李军他们班出去‘采集特殊草药’，咱们会当回事吗？会深究吗？”
林营长下意识地摇头：“不会…咱们最多问一句人手够不够，需不需要加派点人…”
葛营长一拍大腿：“对啊！所以啊！她现在让咱们‘发现’，就是一种…嗯…一种‘告知’，或者说…一种‘默契’的开端。这样也好…”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咱们不知道详细情况，也就不用往上汇报了。有些事，心照不宣，反而最好操作。”
林营长顺着葛营长的目光，看向这片已经变得空旷却依旧破败的镇子，远处张胜寒还在不知疲倦地打着拳，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老葛…你说…咱们团现在已经推进到这个位置了…算不算孤军深入？需不需要…向上级详细汇报一下现在的实际控制区？”
葛营长收回目光，看向正在吃饭区域、捧着一个大碗吃得正香、仿佛刚才那剧烈运动只是热身的张胜寒，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老林，你想多了吧？咱们的任务是什么？是服从命令，支援前线侦查部队，确保‘黄金转运通道’侧翼安全啊！至于具体推进到哪里…那是团长需要考虑和向上汇报的事情。咱们啊，就是钉在这里的一颗钉子，团长指哪，咱们打哪！”
林营长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地笑道：“唉！你看我！真是这两天操心伤员，脑子都糊涂了！对对对！我们是来支援和掩护的！想太多了想太多了！”
葛营长笑着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走吧，吃饭去！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团长呢！咱们呐，先把肚子填饱，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再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脚步似乎都轻松了不少。雾气中，只留下广场上那道依旧不知疲倦、与天地韵律合而为一的练拳身影，以及周围无数道充满敬畏与追随的目光。一种无形的、基于现实需求和共同利益的默契，正在这片曾经的血火之地悄然生成。
张胜寒风卷残云般吃完简单的早饭，将碗筷一推，站起身。早已等候在旁的唐豆（小豆子）立刻端着一个搪瓷托盘跟了上来，托盘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根细长的银针，正浸泡在一个盛着大半瓶透明烈酒的广口玻璃瓶里，浓烈的酒精味刺鼻而来。
张胜寒的目光扫过酒瓶，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酒还够吗？” 她的药粉和器械消毒都需要高浓度酒精。
唐豆连忙摇头，小脸上满是愁容：“不够了，小寒姐。就剩这最后一小坛子了，还是上次从敌人尸体上搜刮到的。”
他左右看了看，凑近张胜寒，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小寒姐，昨天李军班长他们不是出去侦查了吗？回来说在隔壁那个镇子里，有以前咱们国人开的杂货铺留下的，里面好像…好像有酒！不少呢！你说…”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你懂的”光芒。
张胜寒立刻伸出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噤声手势。唐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眼睛还亮晶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