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叶锋那两个，充满了赞许和认可的字如同，两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安雅那本已心如止水的湖面。
荡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那张英俊但却冰冷得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的脸。
和，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的眸子。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面试……通过了吗？”
她用一种近乎于，自嘲的语气轻声地问道。
然而。
话一出口。
那股刚刚才被她用冰冷的杀意强行压制下去的巨大的自我怀疑和无尽的痛苦，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
“呕……”
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冲到一旁扶着一辆早已被打成了筛子的汽车残骸，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她想把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吐出来。
更想把自己脑海里那不断回放的血腥的爆头画面给吐出来！
她又杀人了。
而且还是以一种如此冷酷如此高效甚至，是如此“享受”的方式！
她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后坐力而还在微微颤抖的，白皙的手。
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再次变回当年那个以杀戮为乐的冰冷的战争机器！
她害怕，自己，这几年来所有的“赎罪”和努力都付诸东流！
她，害怕自己会彻底堕入那个由叶锋所代表的黑暗的深渊！
……
“给她递瓶水。”
叶锋看着那个，正蹲在地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般的女人。
对着身旁那个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形高达”巴特尔淡淡地说道。
“哦……哦！好！”
巴特尔如梦方醒！
连忙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手脚笨拙地递了过去。
“那个……你……你没事吧？”他瓮声瓮气地，关心道。
安雅没有理他。
她只是抱着头痛苦地摇着。
像一只受伤的无助的小兽。
“我操……狼哥……你这是不是有点，玩脱了啊？”
指挥室里李默看着屏幕上安雅那濒临崩溃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担忧地咋舌。
“好不容易，才把人家从‘圣母’模式给掰回到‘女王’模式。”
“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切回到‘林妹妹’频道了？”
“女人的心果然是海底的针啊……”
叶锋没有理会，李默的吐槽。
他静静地看着安雅。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没有像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样上前，去安慰她。
也没有说任何诸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或者“杀坏人不算杀人”之类的，苍白的鸡汤。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等着她自己发泄完。
因为他知道。
有些心魔。
是需要，自己，去战胜的。
旁人的任何安慰，都只会显得廉价和可笑。
终于。
安雅的干呕和哭泣渐渐停了下来。
她用那瓶冰冷的矿泉水洗了把脸。
然后抬起那张布满了泪痕却依旧美得令人心悸的苍白的脸。
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冷酷的旁观者一样看着她出丑的男人。
声音沙哑地带着，一丝绝望的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医生？”
……
叶锋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痛苦和不解的美丽的眸子。
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但，却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个残酷世界的血淋淋的真相。
“因为，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上。”
“单纯的善良一文不值。”
他指了指地上那些早已冰冷的同事的尸体。
又指了指那个被安雅从屠刀下拯救回来的医疗仓库。
“你很善良。”
“你的同事们也很善良。”
“你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名誉。只是为了一个可笑的理想。”
“你们想用，你们那微不足道的光和热去照亮这片早已被黑暗所笼罩的土地。”
“但是结果呢？”
叶锋的语气变得无比残酷。
“你们的善良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屠夫’那种人渣的肆意凌辱！”
“换来的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
“换来的是你们所有人的死亡！”
“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出现。”
“你安雅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你会先被那群畜生轮番侮辱。”
“然后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一枪打死！”
“而你拼了命才保护下来的那些幸存者也一个，都活不了！”
“你救不了任何人！”
“你的善良你的理想你的那可笑的坚持！”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叶锋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敲打在安雅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让她无从反驳！
也无法反驳！
因为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所以”叶锋看着她那渐渐变得麻木的眼神缓缓地说出了他最后的，结论，“我不是在逼你。”
“我是在教你。”
“教你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残酷的法则。”
“那就是——”
“想要在这片黑暗的丛林里活下去。”
“想要，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人。”
“你的善良，就必须带上锋芒！”
“你的手术刀就必须配上一把，能杀死所有恶魔的，枪！”
“你的仁慈只配，留给那些值得被拯救的生命！”
“而对于‘屠夫’那种早已泯灭了人性的畜生！”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三千米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然后打爆他的狗头！”
……
叶锋的话说完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安雅，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鬼导师般的男人。
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所建立的所有的信仰和，认知。
都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地颠覆了！
她一直以为。
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但，现在她才悲哀地发现。
没有力量守护的善良。
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可悲的东西。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她缓缓地抬起头。
看了一眼那片被炮火和鲜血染红了的满目疮痍的营地。
又，看了一眼那个正静静地，看着她的魔鬼般的男人叶锋。
和他身后那两个同样充满了，强大和彪悍气息的“同类”。
她那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的眸子里渐渐地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芒。
那，不再是单纯的理想主义的圣洁之光。
而是一种混合了冰冷的坚决和理性的杀意的全新的光芒！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擦干了脸上的最后一滴，泪水。
然后向着叶锋走去。
她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的语气问出了一个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问题。
“我能做什么？”
叶锋看着眼前这个终于破茧成蝶的女人。
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满意的笑容。
他，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成为我们的一员。”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他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全新的代号。
“从今天起。”
“你的代号叫‘红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