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账本密码与漕帮暗流
晨曦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笑宝毫无倦意，面前摊开着三样东西：从苏衍处得来的那张画着李府宅院的草图、明月心之前提供的百花楼秘密账本、以及他那本已被翻得卷边的《红尘经》。
空气里弥漫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与一种亢奋的专注。他的指尖因反复摩挲纸张而微微发热，目光在三者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找出那隐藏的关联。
“李府……百花楼……王妈妈……” 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百花楼的账本是明月心撬开王妈妈保险柜得来的，里面除了记录与阴先生勾结的赃款，还有一些看似无关的、日期更早的零散条目，标记着一些代号和数字，之前并未引起重视。如今看来，这些条目或许并非无意为之。
他翻开账本，找到那些早期记录。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丙申年腊月初七，收 ‘木子’ 纹银五百两，标记 ‘塘泥’。”
“丁酉年三月初三，支‘兰先生’ 纹银三百两，标记 ‘清淤’。”
“木子”？合起来不正是一个“李”字？而“塘泥”、“清淤”……联想到李府后花园那个被朱笔标记的池塘！
陈笑宝的心脏猛地一跳！时间也对得上！丙申年、丁酉年，正是李府出事前后的一两年！
王妈妈，这个看似只知争风吃醋、盘剥姑娘的老鸨，竟然也与李府之事有牵连？她是在替谁收钱？又是为谁支付款项？那个“兰先生”又是何人？
他立刻将这些发现告诉了刚洗漱完毕、端着早餐进来的明月心。
明月心听着，咬了一口包子，眼神亮得惊人：“看来，我们王大娘的水，比想象中深得多。这账本，恐怕不光是记录赃款那么简单，更像是一本用隐语写成的……记事簿。”
她放下包子，拿起账本，仔细看着那些代号和标记：“‘木子’付款，‘兰先生’支取，标记都与池塘有关……这像是在支付某种‘封口费’或者‘清理现场’的费用。王妈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中间人或者资金周转的角色。”
“我们必须破解这些代号。”陈笑宝语气坚决，“这可能是揭开李府之谜的关键！”
明月心赞同地点点头，她拿起那本《红尘经》，饶有兴致地翻了翻：“你这本宝贝，除了教人做生意和看人，有没有教人怎么破译密码？”
陈笑宝苦笑：“《红尘经》重在洞察人心与局势，对这种具体的暗语编码，并无记载。”
“那就用笨办法。”明月心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结合我们已知的信息来推。‘木子’是付款方，指向李府。那么收款方‘兰先生’，很可能就是执行‘清淤’（清理池塘\/灭口？）的人。而这个‘兰先生’，会不会和那个苏衍，或者他背后的‘主上’有关？”
“‘兰’……会不会是姓氏或者代号的一部分？”陈笑宝思索着，“苏衍用的是邪派手段，西南苗疆……‘兰’这个字，在那边似乎并不罕见……”
“这是一个方向。”明月心停下脚步，看向陈笑宝，眼神变得锐利，“另一个方向，是王妈妈本人。她虽然走了，但她在扬州经营多年，必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系网和藏身之处。找到她，或许能逼问出更多东西。”
就在这时，孙老三在门外禀报：“少东家，漕帮的罗香主派人送来口信，说请您得空时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罗七？他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陈笑宝和明月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看来，罗阎王那边，也有消息了。”明月心嘴角微勾，“你去见他，小心应对。我继续研究这本‘天书’，顺便……看看能不能把王妈妈这条沉底的鱼，给钓出来。”
陈笑宝整理了一下衣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这才起身前往漕帮总舵。
再次踏入那间森严的大堂，气氛却与上次不同。罗七依旧坐在虎皮交椅上，但脸上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那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亲随。
“陈少东家，坐。”罗七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还算客气。
“罗香主相召，不知有何指教？”陈笑宝依言坐下，心中警惕。
罗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件东西，在手里把玩着。那赫然是一枚制式与昨夜行刺陈笑宝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菱形飞镖，只是这一枚没有淬毒。
陈笑宝的心猛地一沉！
罗七将飞镖“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目光如钩，盯着陈笑宝：“这玩意儿，陈少东家看着眼熟吧？”
陈笑宝强自镇定：“罗香主这是何意？”
“昨夜，‘毒蝎子’李三的尸体，在城外乱葬岗被人发现了。”罗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迫感，“死得挺干净，一击毙命，像是被高手做了。巧的是，他死之前，最后接的一单生意，目标好像就是陈少东家你。”
陈笑宝背后瞬间渗出冷汗。阴先生动作这么快？还是……明月心暗中出手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竟有此事？陈某竟全然不知。许是那李三作恶多端，遭了报应吧。”
罗七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陈少东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李三是我们漕帮外围挂了号的人，他死了，漕帮不能不过问。更重要的是，有人看到，昨夜苏衍那个老东西，是从你忘红尘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没过多久，李三就死了。”
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老子不想管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有人在老子的地盘上，不打招呼就动手清理门户，这不合规矩。陈少东家，你是不是该给老子一个交代？或者说……你身边那位明月姑娘，该给老子一个交代？”
陈笑宝心中念头飞转。罗七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施压。他既想知道真相，也想借此拿捏住忘红尘的把柄。
“罗香主，”陈笑宝斟酌着词句，“李三之事，陈某确实不知情。至于苏衍，他昨日确曾到访忘红尘，自称游医，想为我那痴傻兄弟诊治，但因所用之法过于凶险，被我们拒绝了，他便自行离去。之后之事，陈某便不知晓了。”
他避重就轻，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罗七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他似乎也并不打算深究。他话锋一转：“老子不管你们搞什么名堂。但有一条，扬州城有扬州城的规矩。你们要查什么，要做什么，老子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提供一些方便。”
他拿起那枚飞镖，在手指间转动着：“比如，这飞镖的来历，李三最近接触过哪些特别的人……这些消息，漕帮或许能查到。”
陈笑宝心中一动。罗七这是在暗示合作？他想要什么？
“罗香主有何条件？”陈笑宝直接问道。
“简单。”罗七将飞镖丢回桌上，“‘云梦阁’开业后，漕帮要占一成的干股。另外，以后你们忘红尘和‘云梦阁’需要处理的，‘不方便’由你们自己出手的‘麻烦’，可以由漕帮代劳，当然，价钱另算。”
一成干股！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相比起获得漕帮的情报支持和某些黑暗层面的助力，这个代价，似乎又在可以考虑的范围内。尤其是在当前迷雾重重、强敌环伺的情况下。
陈笑宝沉默了片刻，脑中飞速权衡利弊。《红尘经》告诉他，与虎谋皮危险，但有时，猛虎也能成为借力的工具。
“此事关系重大，陈某需回去与明月姑娘商议。”陈笑宝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罗七似乎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也不逼迫，只是意味深长地道：“老子等你们消息。不过，陈少东家，提醒你一句，你们惹上的麻烦，恐怕不小。苏衍那老东西，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水很深。”
离开漕帮总舵，陈笑宝的心情更加沉重。罗七的警告和苏衍的逃脱，都表明对手的强大与隐秘。
回到忘红尘，他将与罗七的谈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明月心。
明月心听完，嗤笑一声：“一成干股？这罗阎王倒是会趁火打劫。不过……他提供的信息和渠道，确实是我们现在急需的。”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答应他。”
“一成干股，是不是太多了？”陈笑宝有些肉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明月心冷静地分析，“我们现在缺的不是钱，是信息和安全感。有漕帮这层关系在，至少像赵德柱之流不敢再明着使绊子，也能更快地查到苏衍和他背后‘主上’的线索。这一成干股，就当是买了一道护身符和一张情报网。”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云梦阁”工地，语气带着一丝肃杀：“等我们揪出幕后黑手，站稳了脚跟，这一成干股，未必不能想办法再拿回来。”
陈笑宝看着她自信的背影，知道她已经有了决断。他叹了口气，知道这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
“好，就依你所言。”他顿了顿，问道，“那你这边，王妈妈的线索有进展吗？”
明月心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有点眉目了。我查到王妈妈在城南贫民窟还有一处极其隐蔽的落脚点，是她早年购置，连百花楼的人都不知道。我准备今晚去‘拜访’一下。”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
而陈笑宝知道，随着对王妈妈的追查和与漕帮的结盟，他们正在更深地卷入一场未知的风暴。
他低头，看向书桌上那本写满秘密的百花楼账本，和那张画着李府池塘的草图。
真相，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