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找我?”,梅苏疑惑,“什么时辰?”
崇儿回忆道:“大约是戌时三刻了,本来这时辰,我要服侍公子洗漱准备入睡了。可公子说,他睡不着,要出去找您,问问您为何不选他做嗣子?明明他那么崇拜您!”
崇儿偷偷瞧了一眼梅县丞,看他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又接下去说道:“公子让我别跟着。公子向来说一不二,我就没敢跟着。后来,后来,我就坐着等公子,就,就不小心睡着了。”
崇儿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对于自己的审判。
“你还小,睡着是很正常的事。”,梅苏温和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霖儿不见的?”
“第二日早上,我惊醒过来,发现公子未曾回来,立刻出门去找。那时,族学里已经开始上课了,我去看,公子也没在上课,我就慌了,又回梅府找,公子也不在。那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我害怕被罚,所以,一直没敢讲。呜呜呜……,我也去琳琅绣坊找过公子,可他们说根本没见过公子去绣坊,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梅苏知道,崇儿只是个被吓破胆的小孩儿,他能想到的办法他都想了也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让人把他带下去,好好安抚,之后,她若再想起什么,会随时传唤崇儿的。
“子清,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霖儿到底在哪里?”,梅族长问道。
“目前,确实也不知到底是何情况?我需去一次族学,了解情况。咳咳咳……”
“你都这样了,还去什么去?我代你去一次。别说了,这本来就应该是我做的。”,陆遥心疼梅苏体弱,又想在梅苏面前表现,便故作姿态地摆手道。
“我是想跟你说,族学的马先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儒生,你千万别乱发脾气,有话好好说。”,梅苏叮嘱道。
“马先生年纪大了,现在族学里的日常事务是他的侄子马家豪在管,我早让人把他请了过来。有何事,在这里问也可以。”,梅族长突然插嘴道。
梅苏和陆遥略略碰了一下眼神,不由叹息。这梅族长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怕他们有所隐瞒?还是怀疑他们为了嗣子之事,故意把梅霖藏起来?
“行,那就把马家豪请过来吧!”,梅苏并未说破,只从善如流地答道。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窄长脸儒生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件半旧青绸直裰,下摆上有个不起眼的补丁,补丁上似还绣了朵花,像是个精细人。
“马先生,前日夜里,你可见过梅霖?”
“未曾。不过,我关窗睡觉之时,确实曾看见一个人影子出了族学的门。那时大约是亥时了,只一个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梅霖?”,马家豪抱歉道。
“哼,你就没想到追出去看看?”,陆遥质疑道。
“我想是想的,可惜我叔叔年老体弱,离不开人,这才作罢。”马家豪道。
“你和你叔叔住一间屋子?”梅苏问道。
马家豪点头,“原来不住一处,可这些日子以来,他得了头风病,我就搬过去照顾他一阵。”
“那一晚,和后来的两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陆遥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后面两日,我一直没见到梅霖来上学,他的小厮崇儿还来问过我梅霖的行踪,我想想不太对劲,就问过他兄弟,可知梅霖在哪里?”
“兄弟?你是说梅霈?他去族学了?”梅苏道。
“梅霈?谁啊?”,陆遥一时想不起梅氏宗族里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
“刘绣娘的儿子。”,梅苏悄悄凑近陆遥耳朵道。
陆遥只觉得一股幽兰之气向他的耳边袭来,顿时耳朵热了起来。
“原来是他啊!”,明明半个字都没听进去,陆遥还是大言不惭地道。
“自上月,梅县丞你过问过族中孩子们的进学情况后,许多以前不来的孩子也都来读书了。加上嗣子之事一直没能确定,近来,读书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
梅苏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嗣子之事中,唯一能算做好的事情了吧。
据刘绣娘说,梅霈原本养在她跟前时,主母便没让他读书,只说他性子顽劣,要训训再送去族学。
后来,她被赶走后,再难见到梅霈,只听说他顽劣不堪,只会吃喝玩乐,根本不爱学习,很少去族学。
没想到,为了成为嗣子,连梅霈都努力起来了。
“梅霈怎么说?”
马家豪道:“我记得梅霈那时在和邻桌打架,不耐烦回答我,就说,梅霖肯定在家中偷懒,不来上学。”
“你就信了?没去再查?”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以为梅霈应该是见过梅霖回府的。所以,我也是一时大意了。及至第二日,梅霖又没来上课,找崇儿也没找到,因为梅霖一向不会无故缺席。我还以为梅霖病了,这才特意遣人来问问的。没想到,梅霖居然根本不在家。后来,我也生气了,责问梅霈为何撒谎?这小子说,他就是随便乱说的,他讨厌假惺惺的梅霖,所以就是为了造谣梅霖。”
这样说来,倒是都能说得通了。先生的责任心略略缺乏了点儿,可也在限度之内;兄弟因为嫉妒和竞争,故意乱说诋毁嫡兄;小厮害怕受到责罚,故意瞒报,这才导致梅霖失踪快三日了,才迟迟被发现。
“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叔叔已经教训过我了。”,马家豪躬身向梅族长致歉道,“族长若是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迟。”
梅族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有劳马先生了,你先……”
梅族长还未讲完,梅苏先上前一步道:“马先生那夜没看清离去人的背影,那马夫人看清了吗?能让她来回个话吗?”
马家豪神色一慌,尴尬笑道,“我,鄙人尚未娶妻呢!”
梅苏待要再问,突然,有衙役跑进来道,“找到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