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沉璧与云锁阙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共同照料下,连续肆虐了数日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入紫寰宫内时,凤昭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那双凤眸中已恢复了往日的些许清明。
她首先看到的,便是守在榻边,眼下带着浓重青影,却在她睁眼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笑容的雪沉璧。
“沉璧……”她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雪沉璧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疲惫的哽咽。连日来的担忧与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他立刻示意宫人端来一直温着的清粥和清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几口。
一直强撑着精神守在另一侧的云锁阙,在看到凤昭阳真的清醒过来,并能缓缓进食后,紧绷了数日的心弦骤然松弛。
那口强提着的劲儿一散,巨大的疲惫和情绪波动瞬间涌上,他只觉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就向后倒去。
“曦尊君!”旁边的内侍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
凤昭阳刚喝下一口粥,见状瞳孔一缩,焦急地就要撑起身:“锁阙!”
“陛下别动!”雪沉璧连忙按住她,迅速吩咐,“快!把曦尊君扶到暖榻上,传太医!”
一阵忙乱后,云锁阙被妥善安置在紫寰宫内的另一张暖榻上。
太医正匆匆赶来,仔细为他诊脉。片刻后,太医正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色,他再次凝神细查,最终确认无误,转身对着被雪沉璧扶着、半靠在床头正担忧望过来的凤昭阳躬身贺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曦尊君这是喜脉啊!依脉象来看,已有一月有余,胎气略受惊扰,但并无大碍,好生静养即可!”
一月有余……那正是凤昭阳离宫暗访前的那段日子。
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打破。
凤昭阳苍白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她激动地反握住雪沉璧的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沉璧,你听到了吗?锁阙他……他有孕了!”
而此时,云锁阙也恰好悠悠转醒。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太医正的话,先是愣住,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那是期盼多年、梦想成真后无法抑制的激动与幸福。
“陛下……陛下!”他挣扎着想要下榻,却被凤昭阳用眼神制止。
他只好趿着鞋,快步走到凤昭阳的龙榻边,也顾不得仪态,直接趴伏在凤昭阳的腿边,将脸埋进她盖着的锦被中,肩膀因为激动和哭泣而微微颤抖,“臣君……臣君有孕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凤昭阳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温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散落的墨发。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怜爱和喜悦:“朕知道了,阿阙,这是天大的喜事。快别哭了,仔细伤着眼睛,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要好好保重。”
雪沉璧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看着昭阳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以及云锁阙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心中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然而,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涩还是悄然划过心底。他自己的两个孩子……曾经也有过……他微微垂眸,下意识地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如今也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只是……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瞬间涌上的复杂情绪,准备悄然退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然而他刚一动,凤昭阳便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立刻转过头,看向他,那双恢复了清明的凤眸仿佛能洞察他所有细微的情绪。她伸出左手,精准地抓住了他欲收回的手腕。
“沉璧,”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别走。”
说着,她轻轻用力,将雪沉璧拉坐到床沿。然后在雪沉璧略带惊愕的目光中,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臂,有些费力却异常坚定地将他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另一侧的肩头。
就这样,凤昭阳半靠在巨大的引枕上,左边怀里是依偎着的、神色微赧却最终放松下来的雪沉璧。右边腿边是趴伏着、依旧沉浸在喜悦与哭泣中的云锁阙。
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洒在三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奇异却无比温馨的画面。
帝王怀中拥着端庄的凤君,膝边依偎着骄纵的尊君,两人腹中都孕育着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儿。
寝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云锁阙偶尔抑制不住的、喜悦的抽噎声,和凤昭阳轻柔的安抚。
雪沉璧起初身体还有些僵硬,但在凤昭阳稳定而温暖的心跳声中,在她无声却有力的拥抱里,他心中那一点点的酸涩也渐渐被这奇特的、充满包容的温馨所融化。
这一刻,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后宫算计,只有历经磨难后的安宁,和孕育新生的希望。
凤昭阳看着怀中、膝边的两人,感受着生命在他们体内悄然滋长,只觉得连日来身体的病痛和心中的阴霾都被驱散了大半。
江山在手,爱人在侧,子嗣延绵,这或许便是她作为帝王和妻主,所能企及的最圆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