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王啸云和狂浪在茫茫沙海中跋涉了整整三日。
爆元丹的副作用如同跗骨之蛆,经脉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时刻折磨着他们。所幸王啸云胸口那黑铁块残留的印记,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烛火,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温热感,并隐隐与死亡走廊中某种稀薄却精纯的奇异能量共鸣,缓慢地滋养着他们受损的根基。狂浪也凭借其特殊的功法和体质,硬生生扛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两人一路沉默,节省着每一分力气。渴了,就寻找沙棘果或挖开湿沙舔舐那点可怜的湿气;饿了,就捕捉偶尔出现的沙蜥或蝎子,生吞活剥。北漠的残酷,让他们将生存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期间,他们也遭遇了几波小股的沙盗和野兽,但都被两人凭借丰富的经验和狠辣的手段惊退或反杀。王啸云的墨梅重剑在实战中越发得心应手,那份沉重和力量,成了他最可靠的屏障。狂浪的身法和毒辣眼光,也屡次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
生死边缘的磨砺,让两人的默契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四日黄昏,当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黑石镇那杂乱轮廓的剪影时,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绷紧了神经。
“总算……他娘的……到了……”狂浪喘着粗气,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
王啸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黑阎罗提前逃回,沙狼帮虎视眈眈,黑石镇龙蛇混杂,林婉清和林朝英两个女子,在这无法之地独自等待,凶吉难料!
“加快速度!”王啸云咬牙道,不顾身体的疲惫,强行提速。
越是靠近黑石镇,气氛越发诡异。镇子外围的巡逻守卫明显增加了,而且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进出镇子的盘查也变得极其严格,甚至能看到一些陌生而精悍的面孔在暗中窥探。
“不对劲……”狂浪眯起眼睛,低声道,“黑石镇……好像出大事了。”
王啸云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拉住一个正要进镇的、面相老实的驼队伙计,塞过去一小块黑石,低声问道:“兄弟,镇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戒备这么严?”
那伙计吓了一跳,看清王啸云和狂浪狼狈却精悍的模样,不敢隐瞒,压低声音道:“两位爷是刚回来的吧?出大事了!前几天,黑会长从死亡走廊回来,听说损失惨重,还丢了重要的货物!回来后就大发雷霆,封锁了消息,正在全镇搜捕奸细和内鬼!据说……还跟藏剑山庄的什么追杀令有关,悬赏高得吓人!现在镇上风声鹤唳,谁都不敢乱说话!”
王啸云和狂浪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
黑阎罗果然回来了!而且正在疯狂搜捕他们!林婉清和林朝英的处境,恐怕极其危险!
“多谢!”王啸云不再多问,和狂浪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绕开镇口的主路,钻入一条偏僻肮脏、堆满垃圾的小巷。
他们必须悄无声息地潜入,先找到两女藏身的地方!
凭借着对黑石镇地形的熟悉和狂浪那神出鬼没的身法,两人如同阴影般在狭窄的巷道中穿梭,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守卫。
终于,他们来到了麻婆那间偏僻土屋所在的区域。
远远望去,土屋周围静悄悄的,似乎并无异常。但王啸云敏锐地察觉到,附近的几个制高点上,有极其隐晦的气息潜伏!是暗哨!
“被盯上了!”狂浪脸色难看,“黑老头动作真快!”
王啸云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感知着土屋内的气息……很微弱,但似乎……有两道熟悉的气息存在!她们还在里面!但气息很弱,似乎……受了伤或处于虚弱状态?
不能再等了!
“我吸引注意力,你从后面摸进去!”王啸云当机立断,对狂浪低声道。
“不行!太危险!”狂浪立刻反对。
“信我!”王啸云眼神坚定,“我有办法脱身!救她们要紧!”
狂浪看着王啸云不容置疑的眼神,咬了咬牙:“好!你小心!一旦得手,老地方汇合!”他说的老地方,是镇外一处废弃的烽火台。
计划已定!
王啸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藏身处冲出,扛着墨梅重剑,大摇大摆地走向土屋正门!
他这一现身,立刻引起了暗哨的注意!
“在那里!”
“是王啸云!抓住他!”
数道黑影从暗处扑出,刀剑闪烁着寒光,直取王啸云!
王啸云早有准备,墨梅重剑横扫,荡开最先攻来的两把刀,同时脚下踏雪步法展开,身形飘忽,并不硬拼,而是且战且退,将追兵引向相反的方向!
“追!别让他跑了!”
“发信号!通知会长!”
呼哨声、呐喊声响起,更多的守卫被吸引过来!
趁着这混乱的间隙,狂浪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贴近土屋后墙,用匕首撬开一扇隐蔽的气窗,灵活地钻了进去!
土屋内,光线昏暗。
林婉清和林朝英相互依偎着坐在通铺上,脸色苍白,衣衫有些凌乱,显然经历了波折。林朝英手持短剑,警惕地盯着门口,林婉清则闭目调息,但气息十分微弱。
听到后窗的动静,两女同时一惊!
“谁?!”林朝英厉声喝道,短剑指向窗口。
“是我!狂浪!别出声!”狂浪压低声音,迅速现身。
“狂浪大哥!”林朝英又惊又喜,差点哭出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林婉清也睁开眼,看到狂浪,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紧张地问道:“啸云呢?”
“他在外面引开追兵!快!跟我走!这里不能待了!”狂浪语速极快,上前就要扶起林婉清。
就在这时,土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里面的人!束手就擒!”几名黑石会护卫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他们竟然留了后手!
“妈的!”狂浪骂了一句,将林婉清护在身后,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朝英丫头,护好你师姐!”
眼看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突然——
轰!!!
土屋的屋顶猛地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黑影如同陨石般砸落下来!正是王啸云!
他竟不知用什么方法摆脱了外面的追兵,从屋顶杀了回来!
“走!”
王啸云落地瞬间,墨梅重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地面!
轰隆!
土屋地面龟裂,烟尘弥漫!巨大的冲击力将冲进来的护卫震得东倒西歪!
王啸云看也不看结果,一手一个,拉起林婉清和林朝英,对狂浪吼道:“后窗!走!”
狂浪会意,率先从后窗跃出!王啸云紧随其后,护着两女冲出!
四人冲出土屋,毫不停留,借着夜色和巷道的掩护,向着镇外亡命狂奔!
身后,黑石会护卫的怒吼和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边!”狂浪对地形极熟,带着三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不断改变方向,甩开追兵。
终于,在甩掉了最后一波尾巴后,四人成功冲出了黑石镇,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镇外废弃的烽火台,残破不堪,风声呼啸。
四人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剧烈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席卷全身。
“师姐!王大哥!狂浪大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林朝英再也忍不住,扑到林婉清怀里,低声抽泣起来。这几日的担惊受怕,此刻终于释放。
林婉清轻轻拍着师妹的后背,苍白的脸上也带着后怕,她看向王啸云和狂浪,尤其是王啸云那满身的伤痕和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王啸云摇摇头,目光落在林婉清越发虚弱的气息上,眉头紧锁:“你的伤……”
林婉清苦涩一笑:“你们走后不久,黑石会的人就来搜查过,虽然被麻婆挡了一下,但……动过手,牵动了旧伤。碧磷蛊的效果似乎在减弱……”
王啸云心中一沉。林婉清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狂浪骂咧咧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擦伤,一边掏出伤药分给众人:“黑阎罗这老杂毛,真他娘的不是东西!等老子缓过劲来,非掀了他的黑石会不可!”
王啸云没有接话,他默默运转内息,感受着胸口那缕黑铁残印的微弱波动。它似乎对林婉清的状态有所反应,传递出一丝焦躁和……渴望?
难道……这残留的印记,能对林婉清的伤势有帮助?
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
“这里不能久留。”王啸云沉声道,“黑阎罗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北漠!”
“去哪?”林朝英抬起头,茫然地问道。中原回不去,北漠不容,天下之大,似乎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王啸云望向南方,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回中原。”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不是藏剑山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们去……华山。”
林婉清和狂浪同时一震,看向王啸云。
华山?那个如今已是风暴眼、各方势力汇聚的是非之地?
王啸云迎上他们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黑阎罗、叶仲秋、影刹、幽冥谷……所有想置我们于死地的人,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华山。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有机会的地方。”
“而且……”他摸了摸背后的墨梅重剑,“有些账,该去清算了。”
狂浪愣了片刻,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用力一拍王啸云的肩膀:“瓜皮!有魄力!老子陪你疯这一把!”
林婉清看着王啸云,看着他眼中那历经磨难后愈发璀璨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好。”
绝境之中,退无可退,便唯有向前,向那风暴最猛烈处,搏那一线生机!
四人相视,在破败的烽火台下,在这北漠的寒风中,定下了重返中原、直闯华山的决绝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