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林家坳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
破旧的土砖房内,林远志蹲在灶膛前,橘红色的火苗在他脸上跳跃,却化不开他眉宇间那抹与年龄不符的愁绪。他手中紧紧攥着的,是那张足以改变命运,却也重若千斤的——中州中医药大学录取通知书。
“好!好啊!”父亲林青山激动得声音发颤,那双因常年劳作和捣药布满老茧与药渍的手用力搓着,“我林家行医数百载,到了我这一代,只是个半农半医的土郎中,窝在这山坳坳里!如今,我儿争气,考上了正牌大学!光宗耀祖!这是我林家医脉新的希望!” 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扬眉吐气。
母亲李秀兰默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在她写满沧桑的眼角闪烁。喜悦有之,但更深的是化不开的忧虑:“他爹,小志是争气,可这学费……还有去省城的花销……那得是多少钱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林远志小心翼翼地将通知书折好,贴身收起。这薄薄一张纸,承载的是他寒窗苦读的汗水,更是这个贫寒家庭沉甸甸的希望。
他太清楚家里的境况了。林家坳,八山一水一分田,穷得叮当响。父亲这个村医,悬壶济世,可村民大多穷得揭不开锅,看病多是赊账,甚至用几个鸡蛋、一把青菜抵药钱。父亲心善,遇到实在困难的,分文不取,自家采的药材便送了去。一家人的生计,大半还得靠母亲在那贫瘠的田地里刨食。
中州中医药大学,在遥远的省城。那笔对于城里人或许不算什么的费用,对这个家来说,不啻于一座大山。
少年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清朗的声音斩钉截铁:“爸,妈,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明天我就上老鹰崖!”
“老鹰崖?”林青山脸色骤变,笑容僵在脸上,“胡闹!那是什么地方?鬼见愁、断魂崖,年年都出事!前年二狗他爹差点把命丢在那儿!你以为野山参、灵芝是地里的野菜,随便你挖?不行!绝对不行!学费我跟你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凑出来!”
“爸!”林远志豁然起身,少年单薄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下竟显得异常挺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您常教我,医者要有仁心,更要有护住这份仁心的本事和担当!我已经长大了,这个家不能只靠你们扛!老鹰崖外围我熟,您教我的认药、辨路、防身的本事,我都刻在骨子里!我不去深处,就在外面转转,就算碰不到参和灵芝,挖些别的药材也能换钱!让我去!”
他目光灼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为家庭分忧的坚定。
李秀兰嘴唇动了动,想劝阻,却被林青山拦住。林青山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少许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担当,浑浊的眼里情绪复杂,担忧、心疼,最终化为一丝沉重的认可和骄傲。
他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沙哑:“好!我林青山的儿子,有种!记住,只在外围!天黑之前,必须回家!遇到任何不对劲,立刻掉头!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