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沐颜汐背起竹篓。
叶青阳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嗯，沐姐姐，你……你下次还来山里吗？”
“会。”沐颜汐看着她，“若你来，或许还能遇上。”
叶青阳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沐颜汐转身往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叶青阳还站在原地，朝她挥着手，那利落的身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背景下，像一株顽强生长的小树。
沐颜汐心想，这栖梧镇，倒真是藏龙卧虎，连山野间，也遇着这般有意思的人。
暮色四合，小院的厨房里飘出不同于往日的烟火气。
沐颜汐将几样洗净的野菜放在案板上——鲜嫩的荠菜，脆生的马齿苋，还有几片带着清苦气息的蒲公英叶子。
苏欢棠凑在一旁看着，圆润的脸颊垮了下来，小声嘟囔：“沐姐姐，就……就吃这些啊？一点油腥都没有……”
她往日里餐餐无肉不欢，这几日被勒令控制饮食，嘴里早已淡出个鸟来。
沐颜汐没看她，只递过去一把轻巧的菜刀：“想吃好的，自己动手。过来，我教你。”
苏欢棠愣了一下，她对厨艺一窍不通，往常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看着沐颜汐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想起她承诺的“好吃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刀。
“先把这个马齿苋切了，长短差不多就行。”
苏欢棠笨拙地握着刀，动作生疏得像是在拆解什么精密机关。
一旁的嬷嬷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就想上前接手：“哎哟我的大小姐，仔细别伤了手！让老奴来……”
“嬷嬷，”沐颜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威慑力，“让她自己来。”
嬷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想起临行前老爷夫人的千叮万嘱——“一切听沐姑娘安排”，只得讪讪收回手，站在一旁，看着自家金尊玉贵的小姐拿着菜刀跟几根野菜较劲，心疼得直抽抽，那眼神，活像看着自己亲闺女在受刑。
出乎意料的是，苏欢棠虽然动作笨拙，学得却极为认真。
她对“吃”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当沐颜汐指挥着她将切好的野菜放入滚水中焯烫，捞出后过凉，再加以简单的盐、醋和一点点她带来的、味道奇特的果醋凉拌时，她闻着那清爽的酸香气，眼睛都亮了几分。
原来，没有肉，菜也能这么香？
晚膳时，桌上摆开了几碟翠色欲滴的凉拌野菜，一碗只用山菌和笋尖吊味的清汤，还有一碟沐颜汐空间里拿出来的、看似普通却松软可口的杂粮馒头。
苏欢棠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自己亲手拌的马齿苋放入口中，酸爽开胃，带着野菜特有的清新，竟比她想象中好吃太多！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满足地喟叹一声：“好吃！沐姐姐，这个真的好吃！”
沐颜汐点点头：“青菜管够，你正在掉体重，不能饿着。”
得了这句话，苏欢棠更是放开了，就着清汤和杂粮馒头，将几碟野菜吃得干干净净，额角都冒出了细汗，只觉得这是她这些天来吃得最畅快、最满足的一顿。
苏岑忙完回来，看到姐姐不仅没抱怨没肉吃，反而对着一桌子素菜大快朵颐，脸上还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笑容，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他和沈亦舟各自选的生意路子都已铺开，两人暗中较着劲，都忙得脚不沾地，但看到姐姐这般积极的变化，心里那点疲惫也散了不少。
“姐，你这胃口，看来沐姐姐的法子真有效。”
苏欢棠嘴里还塞着馒头，含糊不清地点头：“嗯嗯！沐姐姐说了，吃饱才有力气瘦！”
用完晚膳，苏岑和沈亦舟互相瞥了一眼，话都没多说，又默契地钻进了书房，想必是去研究各自的账目和下一步计划了。
院子里，沐颜汐对揉着吃撑的肚子、只想瘫着的苏欢棠道：“起来，慢走两刻钟。”
苏欢棠顿时苦了脸，哀嚎：“沐姐姐……我刚吃完，让我歇歇嘛……”
“走动助消化，明日早膳给你做笋丁烧麦。”沐颜汐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诱饵。
笋丁烧麦！苏欢棠光是想象那鲜美的味道，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她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对美食的渴望战胜了懒惰，认命地站起身，在沐颜汐平静目光的注视下，开始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慢走。
月光如水，洒在少女微微汗湿的额发上。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委屈地瞥一眼悠闲坐在石凳上喝茶的沐颜汐，但一想到明早那诱人的烧麦，又咬咬牙，坚持了下去。
嬷嬷在一旁看着，依旧是满眼心疼，可看到小姐那虽然疲惫却不再死气沉沉、甚至隐隐透出活力的脸庞，终究是把劝慰的话咽了回去。
这位沐姑娘，或许……真有她的道理。
一连三天，叶青阳都在上次遇见沐颜汐的那片山涧附近徘徊。
她采药的区域不自觉地围绕着那里，目光总忍不住往沐颜汐来时的那条小径上瞟。
锄头挖下去，带出的不仅是草药的根茎，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期待。
可山风依旧，林鸟鸣唱，那条小径上却再没出现过那道清瘦利落的身影。
村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来了几位了不得的公子小姐，在村里买了宅子，出手阔绰，还置办了些田地产业。
叶青阳听着那些夹杂着羡慕与好奇的议论，心里便明白了。
沐姐姐，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她知道她们住在哪里，那两座相邻的、在村里算得上顶好的宅院并不难找。
但她从未动过找上门去的念头。
那是两个世界的人，沐姐姐那样的人物，肯在山里跟她说几句话，教她认些草药，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了。
她叶青阳有手有脚，不能，也不该去攀附打扰。
她甩甩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更专注地搜寻着地上的草药。
沐姐姐教她辨认的那几种，似乎比常见的野菜更值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