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线后方一处相对平坦的开阔地上,赫然排列着数十门80毫米迫击炮,粗短的炮管密集如林,蔚为壮观。
炮兵们蹲守在各自的炮位旁,身旁堆放着打开的弹药箱,只待一声令下。
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上阵地,径直找到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前方战线的一营长。
“营长!团部命令,让你营立刻发起炮击,粉碎当面顽抗之敌,支援一团步兵冲锋!”
一营长头也没回,依旧举着望远镜:“不成,现在开火太早。你瞅瞅,小鬼子后面还有援兵正往这边凑,队形还没完全展开。
老子好不容易把几个营的迫击炮都集中到这儿了,就得耐住性子,等他们聚拢点,给小鬼子来波大的!一锅端才痛快!”
传令兵面露难色,但还是坚持道:“一营长,反正我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位了。执不执行……是您的事儿。”
“嘿!”一营长终于放下望远镜,瞪了传令兵一眼,“你小子怎么这么认死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晚一会儿发起炮击,就能让更多鬼子钻进咱们的火力网,实现战果最大化!懂不懂?”
那传令兵也是个倔脾气,见营长不听,扭头就往回走,嘴里还嚷嚷着:“那我不管!我现在就回去汇报,一营长拒绝执行命令!”
“哎!你小子!别别别……别走啊!”一营长一看这愣头青真要回去“告状”,赶紧叫住他。
他看了看前方愈发吃紧的战况,又瞥了一眼身边蓄势待发的炮兵们,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猛地一跺脚,转身朝着阵地怒吼道:
“全体都有——炮击准备!”
“一组、二组、三组!按照各自预设目标区域——”
他高高举起右臂,随即猛地向下一挥:
“开炮!”
“嗵嗵嗵嗵——!”
命令出口的瞬间,数十门迫击炮几乎同时发出了沉闷而有力的咆哮!
炮口喷出的燃气卷起地面尘土,数十发炮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出高高的抛物线,朝着日军正在集结的援兵和顽固的阻击阵地倾泻而去!
刹那间,远方日军的阵地上,炸起一片连绵不绝的火光与浓烟。
刚刚集结起来的日军援兵小队,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风暴笼罩,瞬间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武器零件在硝烟中四散飞溅。
那挺给进攻部队造成巨大麻烦的九二式重机枪掩体,更是被至少三发迫击炮弹直接命中,连人带枪被炸成了废铁。
日军刚刚组织起来的反扑势头,在这密集而及时的炮火打击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瞬间粉碎。
侧翼的威胁明显减弱,正面的抵抗火力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前沿的步兵连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下令不顾一切地猛冲。
“停止前进!各班排,就地巩固,清点伤亡,补充弹药!”他趴在弹坑边缘,对着电话机大声吼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逐渐消散的炮火烟尘。
“炮击延伸了!鬼子第二道防线就在前面,都给我打起精神!等咱们的炮弹再来扫一遍!”
很快,空中传来了新的尖啸声——迫击炮群的射击诸元调整完毕,弹幕开始有节奏地向日军阵地纵深延伸。
爆炸的硝烟如同一道移动的灰墙,缓缓向前推进,为步兵清理着前进的道路。
“司号员!吹前进号!全体注意,以排为单位,梯次跟进!火力组掩护,突击组交替冲锋!都跟紧炮火点,别他娘冲太快跑到自己炮弹前面去了!” 连长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
号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跃出战壕和掩体的灰绿色身影不再是一窝蜂地前冲。
他们严格按照“三三制”战术,以娴熟的战术动作,利用每一个弹坑、每一处残垣作为掩护,稳扎稳打地向前推进。
机枪组和精确射手在侧后方建立火力点,压制任何可能出现的残余抵抗。
而突击小组则紧紧跟随着前方不远处不断炸响的迫击炮炮弹,如同跟在移动盾牌后面的利刃,一步步蚕食着日军的阵地。
炮火在前面开路,步兵在后面稳步清剿。
这种步炮紧密协同的战术,虽然推进速度看似不如一开始的猛冲猛打,却更加稳健,也更加致命。
日军的零星抵抗往往刚露头,就被精准的炮火或者侧翼射来的机枪子弹消灭。
阵地在一米一米地被啃食,日军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
在后方的师指挥部里,张怀远放下望远镜,眉头微蹙,看向身旁的参谋长。
“高峰,你觉得一团能按时完成任务吗?”
高峰看着沙盘上不断更新的敌我态势标记,略作沉吟后回答:“师座,按照一团目前的推进速度和敌军已呈现的混乱程度来看,只要后续抵抗强度不出现质变,按时完成任务……应该没有问题。”
“不见得吧。”张怀远摇了摇头,“鬼子不是泥捏的。你看,这越往核心阵地打,他们的抵抗就越有章法,利用残存工事和复杂地形节节抗击。
一团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照这个趋势,就算最后能啃下来,恐怕也要拖到傍晚,届时再想迂回包抄十四师团,时间就太紧张了。”
高峰推了推眼镜,意识到师长的担忧确有道理:“那我们再组织师属炮兵团,对敌纵深阵地,以及其左右两翼可能的增援路线,进行一轮压制射击。
最大限度削弱其持续抵抗能力,为一团减轻压力。炮团的战士们也休整了近两个小时,弹药充足,可以执行。”
“嗯,这个方案不错,但还不够。”张怀远目光锐利,显然已经有了决断,“光靠炮火覆盖,效率还是太低。让装甲营上!”
“装甲营?”高峰闻言略显迟疑,“师座,这可是咱们手里最硬的底牌,一个营四十多辆坦克和装甲车,这么早就投入进去?
万一战场出现什么我们预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比如日军隐藏的反坦克力量,或者侧翼出现新的威胁,我们可就缺乏快速反应的突击力量了。”
“快打快冲,快速结束战斗,就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张怀远语气坚决地一挥手,“鬼子现在被我们打懵了,正是一鼓作气、彻底打垮他们的时候!坦克冲上去,能直接撕裂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顿了顿,看着高峰,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再说了,上次军改之后,总参谋部那帮人一直想搞清楚,在一个步兵师下面配属一个成建制的装甲营,对整体战斗力的提升究竟有多大。
理论推演了无数次,总不如实战数据有说服力。咱们这一战,不正是为参谋部提供第一手作战数据的大好良机吗?这种实战检验的机会,不容错过啊!”
听到这里,高峰脸上的疑虑渐渐消散,他立正回应:“明白了,师座!我立刻下令,装甲营按一号突击方案,向敌第十九师团核心阵地侧翼结合部,发起攻击!配合一团,速战速决!”
就在日军第十九师团的残兵凭借残垣断壁和逐渐恢复的组织时,一种令人胆寒的轰鸣声从战场的侧翼传来。
这声音由远及近,如同不断迫近的钢铁洪流,连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坦……坦克!是敌人的战车!”一个趴在废墟上的日军士兵用几乎变调的声音尖叫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侧翼。
只见扬起的漫天尘土中,一辆辆二号坦克如同从黄尘中钻出的钢铁巨兽,庞大的车体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履带卷起泥土和碎屑,势不可挡地向前碾压过来。
“射击!快射击!拦住它们!”一名军曹声嘶力竭地吼道。
三八式步枪的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坦克前装甲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点,如同挠痒痒一般。
偶尔有精准的九二式步兵炮炮弹命中,却也只是在装甲上炸开一团火光,未能阻挡其分毫。
这些钢铁巨兽无视了轻火力的骚扰,机枪喷射出炽热的火舌,如同死神的镰刀,将暴露在阵地外的日军士兵成片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