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提要:为应对迫在眉睫的威胁,林夏推行残酷的“痛觉密文”训练,以极致痛苦为代价,极速提升小队执行力与协同作战能力。她自身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反噬与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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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仿佛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当夜,万籁俱寂。
林夏独自一人坐在指挥所内,身体仍因白日反馈的痛苦而不自觉地轻微颤抖。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浮现的细微血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脆弱,旋即又被更深沉的决绝覆盖。
她拿起刻刀,开始在一块新的骨板上,冷静地刻写下明日更加复杂的“痛觉密文”训练草案。
窗外,一声极轻微的、非人般的窸窣声掠过,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痛觉密文”带来的改变是立竿见影的。营地的防御和巡逻效率飙升,小队成员间配合默契得宛如一体,一个细微的痛感脉冲就能引发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战术动作。
但这份力量的代价也显而易见——队员们眼中多了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戾气,训练场外的闲聊几乎消失,空气中总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
林夏在临时改建的工坊里,夜以继日地工作着。鼻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她面前的工作台上,摊开着“泪腺矢量炮”的简陋设计图。这门基于叶川早期“泪腺”能力启发开发的能量武器,能发射凝聚负面情绪的精神冲击,对熵序生物有奇效,但威力已逐渐跟不上敌人变异强化的速度。
必须强化。文明方程式的成功证明了“信息”和“情感”本身的力量。而眼下,营地最不缺少的,就是极致的…痛苦。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强化方案在她脑中逐渐清晰。它高效,直接,甚至可以说“量身定做”,却让她胃部一阵翻搅。
她召集了“学士”和另外两名精通能量结晶化和信息编码的队员。
“……理论上是可行的。”学士听完林夏的方案,推了推破碎的眼镜,脸色有些发白,“将高度凝练的、承载特定强烈情绪的记忆片段,从意识海中剥离并结晶化…尤其是…痛苦记忆。其蕴含的情感能量密度将远超普通能量晶石。”
另一名队员犹豫道:“但是,剥离记忆,尤其是痛苦记忆…这过程本身就很痛苦,而且可能存在不可逆的风险…甚至会动摇人格根基…”
“我知道。”林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所以,我需要自愿者。并且,需要开发出尽可能安全、精准的剥离和封装技术。我们不是掠夺,是…请求捐献。”
“捐献…痛苦?”学士喃喃道,觉得这个词组充满了悖论的苦涩。
“为了制造更强的弹药。”林夏闭上眼,复又睁开,里面是不容退缩的决然,“‘悲鸣装药’——这是新项目的代号。”
消息悄然在战斗人员中传开。没有强制,全凭自愿。
回应是沉默的。但第二天清晨,工坊外,站着第一个人。是那个最早体验“灼烧指令”的小队长,他的左臂上还残留着一小片不易察觉的能量灼痕——那是训练失误留下的印记。
“需要多痛的?”他问得很直接,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夏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越深刻,越强烈,越好。”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跟着学士走进了那间刚刚搭建起来、布满了脆弱符文和导管的精神提取室。
过程无法目睹。但工坊外的每个人,都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像是灵魂被硬生生刮下一层。持续了将近半小时。
当门再次打开时,小队长自己走了出来,脸色灰败得像 ashes,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但很快又强行凝聚起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不透光的金属盒子,递给林夏。
“给。”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第一次突击失败…看着队友被那种东西溶解…的记忆。够不够?”
林夏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接过盒子。盒子冰冷,但她却觉得烫手。
当天下午,改造后的“泪腺矢量炮”进行了第一次试射。目标是一块用于测试的、被熵序轻微污染的巨大岩石。 当那枚封装着小队长的痛苦记忆晶体被填入能量舱,炮口亮起的不是以往的能量光芒,而是一种扭曲的、灰暗的漩涡。
炮声响起——那根本不是爆炸声,而是一声尖锐、扭曲、混合了无数绝望、恐惧和不甘的悲鸣!仿佛将一个人最痛苦的瞬间放大并撕裂,强行塞入所有人的耳膜!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无不脸色骤变,心底泛起一阵冰冷的寒意和强烈的不适。
灰暗的光束命中目标。
没有爆炸,悲鸣声在命中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速扩张的、绝对安静的“静默奇点”!
那一片区域的光线、声音,乃至弥漫的熵序污染气息,都被瞬间抽空、吞噬!那块被污染的岩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脆化,最后无声地坍塌成一堆粉末!
威力惊人!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攻击!
但现场没有任何欢呼。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清楚那声悲鸣意味着什么,那枚弹药的本质是什么。
林夏站在原地,握着发射器的手关节捏得发白。那声悲鸣似乎还在她脑中回荡,与小队长走出提取室时那空洞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效率?有了。这威力足以对中型熵序生物造成致命威胁。
代价?她低头看着手中另一个空着的弹药盒。每一次装填,都是一次对同伴灵魂的剥削。
自愿?真的是自愿吗?在这末世绝境下,用“为了大家”“为了生存”的大义名分,去“请求”人们献出自己最痛苦的记忆,这何尝不是一种更隐蔽的强迫?
她利用“痛觉密文”折磨他们的身体,现在,又要开始收割他们的痛苦记忆作为弹药?
工坊外,渐渐又来了几个人。他们沉默地排着队,等待着走进那间提取室,用自己的伤痛去换取更强的武器。
一个年轻队员在经过林夏身边时,忽然低声问:“林夏姐…用了这个,那些不好的事情…是不是就真的…交出去了?会…忘记吗?”
林夏看着他眼中混杂着恐惧和一丝渺茫希望的光芒,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学士曾警告过,剥离的是记忆的“情感载体”和清晰细节,但记忆本身的概念和认知可能会残留,甚至会因为失去情感锚点而变得更加怪异和难以释怀。它不是解脱,更像是一种…截肢。
她无法欺骗他。
“不会忘记。”她听到自己冰冷而残酷的声音回答,“你依然知道那件事发生过。只是…感觉不到了。”
年轻队员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默默走进了提取室。
林夏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负罪感。她正在系统性地、合理化地剥夺这些人作为“人”的一部分情感,哪怕那是痛苦的部分。
叶川找到了她时,她正独自一人坐在堆满了“悲鸣装药”的弹药箱旁,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听到了那声‘悲鸣’。”叶川的声音低沉。他体内的伪灵根在那声悲鸣响起时异常躁动,仿佛遇到了天敌,又像是被同类吸引。
林夏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弹药箱:“很有效,不是吗?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有效。”
“代价呢?”叶川在她面前蹲下,强迫她看着自己。
林夏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终于无法再维持那副冰冷的伪装,一丝极深的疲惫和挣扎浮现在眼底:“叶川…我好像在变成我自己都讨厌的样子。我在用‘必要’和‘自愿’当借口,把他们最珍贵也最痛苦的东西…变成消耗品。”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叶川握住她冰冷的手,“熵序不会跟我们讲人性。”
“我知道…”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我就是…难受。每一次发射,都像是在对着自己的良心开炮。”
她低下头,额头几乎抵在冰冷的弹药箱上:“我怕有一天,我们会习惯这种‘剥削’,会变得麻木,会觉得用同伴的痛苦去战斗是…天经地义的事。那到时候,我们和那些只知道吞噬和同化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叶川沉默地握紧她的手,无法给出答案。
力量的代价,从未如此赤裸和残酷。他们不仅在消耗物资和生命,更在消耗作为人的情感与记忆。
就在这时,营地警报凄厉地响起!外围侦查岗传来急促的讯息:“大量熵序生物集群!正在高速接近!方向正东!预计三分钟后接触!”
战斗指令通过“痛觉密文”瞬间下达!所有队员如同精密机械上的齿轮,瞬间进入战斗位置,之前的疲惫和挣扎被强行压下,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战意。
林夏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脆弱被瞬间压回心底,只剩下指挥官的铁血。她快速将一枚刚刚送出来的、还带着提取室冰冷温度的“悲鸣装药”填入泪腺矢量炮的强化型手持版中。
炮身冰凉,她却觉得灼热烫手。
她抬起炮口,瞄准了远处地平线上开始涌现的、扭曲蠕动的暗潮。
下一次发射的悲鸣,又会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