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铁锈,摩擦着曹诗琪的神经。不是盟友,不是庇护者,而是“武器”。一件需要证明自身价值,才能在复仇者手中获得短暂生存权的工具。
屈辱吗?当然。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在这片被至高存在肆意摆布的废土上,能成为“武器”,至少意味着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还有一丝撕咬的机会。比作为无用的“异常”被随手“修剪”掉,要好得多。
二十四小时。
这不是倒计时,这是淬火的最后期限。要么在“净化”的烈焰中锻造成型,要么化为灰烬。
“老莫,”曹诗琪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耗尽所有情绪后的极致冷静,“分析刚才数据流中断时,阿赖耶规则出现的短暂紊乱节点。那是古老意志攻击的地方,也可能是它力量的边界,或者……是阿赖耶系统自身的脆弱点。”
老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找到‘净化协议’执行时的可能漏洞?”
“或者,干扰它的方法。”曹诗琪点头,目光扫过这片被“修剪”得温顺的领域,“我们不能坐等它来‘净化’。我们必须主动准备,哪怕只是让它的‘格式化’过程出现万分之一的偏差,也可能是我唯一的生机。”
她低头对怀中的核心传递意念:“听到了吗?我们必须在烈火中证明自己。不是向它屈服,而是向它展示,我们拥有撕裂它们共同敌人的潜力。”
核心沉默了片刻,传递回一股混合着恐惧、不甘,最终化为决绝的波动。它不再是被动承受的孩子,求生的本能和被视为“武器”的刺激,让它内在的某种韧性开始苏醒。翠绿的光芒不再仅仅是生机,更带上了一丝金属般的冷硬。
【我们……活下去……】它的意念简单而直接。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与秒针赛跑的疯狂备战。
老莫全力分析着那短暂的数据紊乱记录,试图定位阿赖耶规则网络中的薄弱环节。曹诗琪则不再试图扩张或深化领域,而是开始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规则压缩”和“结构加固”。她引导着核心的力量,将领域的规则结构从原本相对松散、开放的状态,强行向内收缩、凝聚,如同将一团棉花千锤百炼成一块坚铁。这使得领域范围进一步微微缩小,但内部规则的密度和稳定性却呈指数级提升,仿佛一个不断被加压的活体堡垒。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在不停撕裂又重组自身的灵魂骨架。曹诗琪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但她眼神依旧沉静,双手稳定地按在地面上,引导着能量的流转。
刀疤脸传回的信息至关重要。虫群在猎杀融合怪物,而融合怪物是阿赖耶规则实验的失败品或副产品。这意味着,虫群及其背后的古老意志,对阿赖耶的规则体系有着相当的了解,甚至存在某种克制关系。
“虫群……它们像是一种‘规则杀毒软件’……”老莫一边工作一边喃喃自语,“它们在清理系统垃圾,甚至可能……在寻找系统漏洞进行攻击?如果我们能理解它们运作的原理……”
但时间太紧了,他们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时内破解虫群的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领域的“淬火”在无声中进行。内部的植被光芒变得更加内敛,形态也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仿佛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藤蔓,都在规则层面被反复锻打。空气凝重得如同水银,能量流动变得缓慢而厚重。
阿赖耶的监视始终存在,那冰冷的意志盘旋不去,似乎也在等待着“净化协议”最终时刻的来临。它就像守在熔炉旁的工匠,冷漠地等待着检验材料的成色。
倒计时:六小时。
曹诗琪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领域的规则结构已经被压缩到极限,像一个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内部蕴含着恐怖的能量,但也随时可能彻底崩坏。核心在她怀中剧烈震颤着,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行了……快到极限了……”老莫声音沙哑,他看着曹诗琪的状态,眼中充满了不忍,“再继续下去,不用等‘净化’,你们自己就会……”
“还不够……”曹诗琪的声音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压力还不够……必须在‘净化’降临前,让领域完成最后一次……蜕变……”
她强提最后的精神力,引导着核心,尝试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的规则压缩——
就在这时!
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领域内部,也并非来自阿赖耶。
只见那条始终流淌着淡蓝色辉光的暗河,靠近领域边缘的一处河岸,淤泥之中,一点微弱的、不同于领域翠绿也不同于阿赖耶幽蓝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般,悄然亮起!
那暗金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腐朽交织的诡异气息!
是“净化教团”的灵能痕迹!不知是何时残留在此地,一直被阿赖耶的力量压制着,此刻在领域规则被极致压缩、与阿赖耶监控产生微妙对抗的缝隙间,竟然被激发了出来!
这暗金光芒出现的瞬间,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
一直冰冷盘旋的阿赖耶意志,骤然变得尖锐而暴怒!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种信仰污染!与‘凋零’残余产生未知耦合反应!威胁模型重构!‘净化协议’执行模式切换——启用‘肃正’子模块!”
肃正!
这个词带着一种宗教审判般的残酷意味!
原本还剩六小时的倒计时,数字再次疯狂闪烁,然后——
归零!
“净化协议v7.3——‘肃正’模式,立即执行!”
没有预兆,没有缓冲。
天空——或者说领域上方的岩层穹顶——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撕裂!一道纯粹由冰冷、毁灭性规则构成的纯白光束,如同神罚之剑,无视了任何物质阻碍,朝着领域的核心——曹诗琪和她怀中的“生命摇篮”——轰然降临!
那光芒并非热量,而是绝对的“否定”!它所过之处,被压缩到极致的领域规则结构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刚刚凝聚的坚韧植被在纯白光芒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连那条淡蓝色的暗河,也在这“肃正”之光下剧烈沸腾、蒸发!
阿赖耶因为“净化教团”残留力量的意外出现,彻底失去了“观察”的耐心,动用了最极端、最彻底的清除手段!
淬火,提前到来。
而且是以最猛烈、最残酷的方式!
曹诗琪在纯白光芒降临的瞬间,只来得及将怀中的核心死死抱住,将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不屈的意志,化作最后一面脆弱的盾牌,迎向那毁灭的洪流!
“吼——!”
她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绝望、不甘与极致愤怒的咆哮!
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