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砂金穿过奢华却透着诡异安静的走廊,最终在一间套房前停下。
房门打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忆泡气息扑面而来。砂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介于真诚与虚伪之间的微笑。
他走到房间中央的入梦池前,伸手拨开那些悬浮的、散发着微光的忆泡。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砂金的声音轻快得像在宣布一场派对的开始,“朋友们,游戏已经开始了。”
“和我做笔交易吧。你们无法拒绝。”
他让开了身位。
黄岚和星的视线投向入梦池。那一瞬间,星的呼吸停滞了。
池水中躺着的,是寰宇歌星——知更鸟。
但那不再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模样。她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圣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最骇人的是,从她的胸口到腹部,裂开了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创口。那不是刀伤,也不是能量灼烧的痕迹,那是一个漆黑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空洞”,边缘逸散着不祥的紫色粒子,正在缓慢地蚕食着她的存在。
生命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没有理由,也没有余地。”
砂金话音落下的瞬间,知更鸟的“尸体”如同一触即碎的幻影,骤然崩解成无数纷飞的忆泡,然后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谁干的?”星的声音在发颤,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黄岚的衣角,眼前的一幕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先声明,与我无关。”砂金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只是个不幸出现在现场的倒霉蛋。这点,家族的猎犬可以作证。”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直指核心:“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只是忆庭技术的重现。现在,你们还相信那位自称巡海游侠的女人是局外人吗?”
“匹诺康尼承诺过梦境的绝对安全。任何遇险者都会被强制唤醒。家族背后有‘同协’的秩序,筑梦师们构筑了坚不可摧的防线。”
砂金的语速加快,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突破这道防线,在梦境中创造‘真正’的死亡……朋友,这不是忆者能做到的。只有一个可能——令使。那个冒名顶替的巡海游侠,黄泉。”
“阿弗利特的死已成定局,知更鸟的惨状就在眼前。下一位呢?”他张开双臂,戏剧性地问道,“是你,还是我?”
黄岚没有立刻回应砂金,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煞白的星,然后转向一直沉默的黑天鹅。
“黑天鹅,你怎么说?”
黑天鹅的姿态不再那么从容,她微微欠身,低声道:“在匹诺康尼,唯有记忆不会说谎。砂金先生展示的这段记忆,是真实的,没有经过任何篡改。”
“听到了吗,朋友?”砂金打了个响指,“不绕圈子了。我想以个人身份,和星穹列车合作。”
“我对钟表匠的遗产没兴趣,我来这,只为收复公司的失地——匹诺康尼的所有权。”
“公司可以压下这件事,让知更鸟的死变成一个无人知晓的泡沫。但这公平吗?”砂金反问。
“公平?”黄岚终于开口,吐出的字眼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那是弱者的祈祷。”
砂金脸上的笑容一滞。
“但这不妨碍我判断合作的价值。”黄岚话锋一转,“你想利用知更鸟的死,逼家族坐上谈判桌?”
“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吗?”砂金立刻恢复了状态,“家族会阻挠公司介入,但星穹列车不同。你们是中立的贵客,是最好的破局点。你们查明真相,伸张正义,我完成任务……双赢。”
“双赢的提议。”黄岚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可。
砂金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与你合作的判断,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帮助。”
听到黄岚松口,砂金的脸色明显好了起来:“我只有一个目标:家族的大门是堵高墙,要推倒它,我得先凿几个洞出来。一旦出现破绽,公司有的是手段。”
“所以,你是想通过知更鸟的死亡作为谈判的筹码,把家族请上桌?”
“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吗?我在匹诺康尼四处调查,广交朋友,为的就是这一刻。”
“虽然消费死者有点不太道德,但还算不错。以公司和家族的关系,他们一定会不留余地的阻挠外人的进入。”
“没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家族会阻挠公司的介入,但也有少数派系是例外,比如.......”
“星穹列车。”黄岚接下了砂金的话:“你想借列车之手介入事件。”
“当然,你们能够查明真相,伸张正义,而我能借此完成公司的任务.......双赢不是吗?”
“嗯……双赢的提议。”黄岚的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敲击,目光却落在了知更鸟消失的地方,眼神深邃,“在梦境中创造‘真正’的死亡,有意思……这已经不是阴谋的范畴,而是对某种规则的践踏。”
他转头看向砂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的提议,我个人原则上同意了。不过,正如你所说,我们是‘星穹列车’,这件事,我需要和我的同伴们商议。毕竟,假期突然要加班,总得听听大家的意见。”
“当然没问题,我的朋友。那位领航员小姐和您一样是位聪明人,她一定明白这笔交易的价值。”
随后砂金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了黄岚:“有结论了就联系我。”
砂金转身刚准备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给了黄岚一张卡和一个筹码通讯器:“对了,要开展调查总得有点闲钱,千万别客气。”
黄岚结果卡:“那是自然。”
见到黄岚手下卡砂金笑了起来:“回见,朋友。我真的非常期待,能与各位一同揭开死亡的真相。”
砂金走后,房间内那股商业化的香水味还未散尽,星却仿佛还闻得到死亡的冰冷气息。她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抓住了黄岚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
“岚哥……知更鸟小姐她……真的……”她看着忆泡消失的地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显然眼前的景象对她的冲击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冒险。
她想起了列车上的噩梦,那种失去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黄岚,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我们就这么……答应他了?和公司的人合作?”
“当然,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说着说着黄岚将卡丢给了星。
“对了,”黄岚将那张代表着“闲钱”的卡片随意抛给星,让她下意识地接住,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黑天鹅,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还有一个问题,黑天鹅。关于那位巡海游侠……黄泉。”
“你有看过她的记忆吗?砂金声称她杀死了阿弗利特。”
提到这个名字,黑天鹅优雅的姿态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停顿,原本从容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我试过,先生。”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但那位游侠的记忆……就像一片没有星辰的深渊,仅仅是靠近,就足以让人的意识迷失其中。
我没能看到全貌,但在我被‘弹出’前那短暂的一瞥中,砂金所说的画面……确实存在。”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送星离开吧,黑天鹅。”
离开前还将一张卡片交给了二人。
当他们坠入忆域的深海,没有忆者的陪伴——这张卡会带领他们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