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未知的警惕。凌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扑向那间挂着葫芦招牌的铺子——他没敢走正门，绕到侧面时，恰好看见一扇虚掩的杂物后门，木缝里透着微弱的光。
侧身闪进去的瞬间，浓郁的药草香扑面而来，混杂着陈年灰尘的霉味，呛得他喉咙发紧。院内堆着晒干的药草捆与破旧木箱，尽头的屋子亮着一盏油灯，橘色的光在黑暗里晃得人眼晕。
他刚扶着门框站稳，屋内便传来一道沙哑却清亮的老者声音，带着几分警惕：“谁？”
下一秒，一个穿洗得发白灰布袍的老者提着油灯走了出来。他头发胡须全白，身形瘦削如竹，脸上刻满皱纹，可腰杆挺得笔直，那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像浸了月光的寒星，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浑浊。
老者举灯一照，看清凌霄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纸的模样，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像常人那般惊慌——只是眉头微蹙，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口，又瞥了眼门外的黑暗。
“老人家…救…”凌霄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身体故意一软，向前倒去。他没真昏迷，留着一丝清明观察老者反应，这濒死的虚弱模样，既是真实的身体状态，也是降低对方戒心的手段。
老者脚步极快地迎上来，却没立刻搀扶，先警惕地探头看了眼门外，反手将后门闩死，动作干脆利落。直到确认无人跟踪，他才蹲下身，枯瘦却稳如磐石的手指搭上凌霄的手腕，指尖带着常年握药杵的薄茧。
“内腑震荡，经脉断了好几处，血都快流干了…嗯？这几处暗伤，倒是有些年头了。”老者喃喃自语，眼中讶异更浓，“这么重的伤，还能撑到这里来？小子，你命够硬。”
他又仔细端详凌霄的脸，眉峰微蹙，像是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青岚城不算大，可他这偏僻药铺，平日里只来些底层百姓和走江湖的人，从未见过这般浑身是血、却眼神藏锋的少年。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者叹口气，像是做了决定。他没多问一句，费力地架起凌霄的胳膊，将人拖进里间的药材隔间——里面摆着一张简陋的床板，铺着粗布褥子，倒也算干净。
老者动作熟练得惊人：打来清水洗去血污，撕开破烂的衣衫时避开伤口，撒药粉的手法又快又准，指尖沾着的灰褐色药粉虽不起眼，敷上伤口的瞬间，清凉感便顺着皮肤渗进去，压下了灼人的剧痛。
凌霄闭着眼假寐，心里却清明得很——这老者的医术绝非市井郎中可比，用药精准得像量过尺寸，手法沉稳得不见半分颤抖，倒像是隐于市井的杏林高手。更难得的是，自始至终，他没问过一句“你是谁”“为何受伤”，这份沉稳与漠然，比医术更不寻常。
处理完外伤，老者又端来一碗黑褐色药汁，气味刺鼻得让人作呕。凌霄强忍着恶心喝下，药汁入腹后，竟化作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脏腑，虽微弱如烛火，却让他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凌霄缓缓睁开眼，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力气。
“醒了？”老者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正用布巾擦着铜药杵，头也不抬地开口，“能说话就好。老夫姓云，街坊都叫我云老。你小子，惹的麻烦不小吧？方才听见外面吵，林家的人在搜一个叫凌霄的少年，是你？”
凌霄心中一动，没打算隐瞒：“是我。”
“杀了人？”云老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凌霄眼底，像是要剖开他的心思。
“他们要我死，我总不能等着被宰。”凌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般寻常，眼底却没半分波澜——北辰神王的神魂里，本就没有对“自保杀人”的犹豫。
云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皱纹挤在一起，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倒比传闻里那个‘懦弱的凌家旁系’狠辣得多。罢了，老夫不管你杀了谁、为何杀人，进了我这‘回春堂’，付了诊金，你就是病人。”
说着，他伸出枯瘦的手掌，掌心朝上，没半分扭捏。
凌霄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从凌福和盯梢者身上搜来的散碎银子，一股脑放在云老掌心——他清楚，这点钱远不够抵用的药材，可眼下这是他全部的身家。
云老掂量了下银子，随手丢进桌角的破木盒里，叮当作响的声音里，没半分在意多少：“钱货两清。你这伤，外伤好治，内伤和亏空的元气得慢慢养。我这里不缺你一口饭，但你得帮着干活抵债。还有，在我这儿就得守规矩——不准外出，不准惹事，听见了？”
这话正合凌霄心意。他本就需要安全的地方恢复，这看似破旧的药铺，还有这位神秘的云老，眼下竟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谨遵云老吩咐。”凌霄点头应下，声音里多了几分真诚。
接下来的几天，凌霄便在药铺后院住了下来。白天他帮着云老整理药草、劈柴挑水，干的都是粗活，手指被药草汁染得发黄；晚上则盘膝坐在床板上，运转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神魂之力，引导药力修复经脉，同时试着感应天地间的灵气——这是他恢复力量的关键。
云老对他依旧不冷不热，除了吩咐干活，很少说话。可凌霄能察觉到，偶尔低头捣药时，老者的目光会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像在观察一株奇特的药草。
这天夜里，凌霄再次尝试引动眉心的神格碎片。之前几次都毫无反应，可这次意念刚集中，碎片竟微微亮了一下——更让他惊喜的是，贴身藏着的三枚下品灵石，正缓缓散出一丝丝灵气，像游丝般被神格碎片吸了过去！
虽吸收速度慢得像滴水穿石，可这无疑是个突破——神格碎片能主动吸收灵气修复！凌霄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正想加大意念引导，隔壁云老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还夹杂着一丝…法力失控的紊乱波动？
凌霄猛地睁开眼，目光瞬间锁定云老房间的方向，瞳孔微微收缩——那丝波动虽微弱，却绝非寻常武者或炼气修士能有！这位看似普通的隐居老者，身上果然藏着不一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