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废墟上还冒着青烟，残雪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裴长史带着玄案司的弟子清理现场，时不时传来石块碰撞的闷响。阿竹站在街角，看着那片狼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林清远的结局，或许是他能得到的最好解脱。三百年的执念，最终化为一场坍塌的尘埃，连带着影阁的阴谋，一起被埋进了地底。
“在想什么？”周衍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热乎的烤红薯。冬天的红薯烤得焦香，剥开皮就能看到金黄的瓤，冒着丝丝热气。
阿竹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在想……血脉到底是什么。”有像幽离那样，挣脱仇恨束缚的；有像林清远那样，被野心吞噬的；还有像林清玄这样，默默守护的。
周衍笑了笑，望着布政坊的方向：“血脉是根，怎么走，还得看自己。你外公当年常说，人心就像这烤红薯，外面看着焦黑，里面说不定藏着甜呢。”
正说着，林清玄和木灵走了过来。林清玄手里拿着个药箱，刚给获救的孩子们看完诊：“孩子们都没事，就是受了惊吓，开几副安神药就好了。”
木灵的脸上沾了点灰，却笑得明亮：“裴长史说，今晚要在布政坊摆庆功宴，苏姑娘已经在杀鱼了，说是要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提到吃的，阿竹的心情轻快了不少。他回头望了一眼城隍庙的废墟，那里已经看不到黑气，只有阳光洒在断壁残垣上，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平静。
回到布政坊时，巷子里已经飘起了饭菜香。苏姑娘的茶舍里摆了好几张桌子，风玄子正指挥着孩子们搬板凳，裴长史则提着两坛酒，乐呵呵地和林清玄说着什么。
“回来啦！”苏姑娘系着围裙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盘刚炸好的丸子，“快洗手，马上开饭！”
小石头跑过来，拉着阿竹的手往屋里拽：“阿竹哥，我给你留了最大的丸子！”
饭桌上的菜很丰盛，松鼠鳜鱼冒着热气，红烧肘子油光锃亮，还有木灵特意做的桂花糕，摆得整整齐齐。风玄子端起酒杯，大声道：“这杯酒，敬我们自己！冬至夜守住了长安，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
席间，裴长史说起玄案司的后续安排：“影阁的余党还在追查，不过没了林清远，他们成不了气候。倒是……”他看向阿竹，“幽离那边，要不要派人找找？”
阿竹摇了摇头：“他说冬至夜过了会来找我们，等等吧。”他有种预感，幽离不会食言。
林清玄给阿竹夹了块鱼肉：“对了，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打算在城东开个分号，以后长安的百姓抓药就方便了。”
“那得请苏姑娘帮忙看店。”木灵笑着说，“她最会算账了。”
苏姑娘嗔了她一眼：“我可不去，茶舍还忙不过来呢。”
众人说说笑笑，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窗棂上，很快就化了。阿竹看着眼前的热闹，突然觉得，所谓的守护，其实很简单——就是守住这巷子里的烟火气，守住身边这些人的笑脸。
庆功宴散后，阿竹独自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摩挲着星图玉佩。玉佩很温润，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气息，安静而平和。他知道，林清远的事虽然了结，但幽冥司的阴影或许还未完全散去，未来或许还有新的挑战。
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竹回头，看到幽离站在巷口，身上落了层薄雪，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盒。
“我来还债了。”幽离走到他面前，将木盒递过来，“这是从林清远那里找到的，应该是你外婆的东西。”
阿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半块玉佩，与他的星图玉佩正好能拼在一起，拼成一个完整的星轨图案。玉佩背面刻着两个字：“守心”。
“守心……”阿竹轻声念着，抬头看向幽离，“留下来吧。”
幽离愣了一下，看着巷子里温暖的灯火，又看了看阿竹手里的玉佩，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雪还在下，老槐树的枝桠上积了层雪，像是开满了白色的花。远处的茶舍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苏姑娘和木灵的说笑声。
阿竹握紧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知道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