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顾家的账本和密信交给裴长史时,他正在整理玄案司的旧档。看到那些泛黄的纸页,这位见惯了风浪的老掌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百年沉冤,终于要见天日了。”
裴长史当天就带着证据入宫面圣,据说皇帝看后震怒,当即下旨重审顾家旧案,追夺李嵩的谥号,还顾尚书一个清白。消息传到布政坊时,老张头特地买了挂鞭炮,在古宅门口噼啪作响,说是要“驱驱晦气,让顾家的冤魂走得安心”。
阿竹和幽离站在古宅门口,看着工匠们修缮倒塌的院墙。阳光穿过新补的窗棂,照在西厢房的地面上,那里曾是顾婉娘的魂魄被囚禁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些散落的稻草,在风里轻轻打着旋。
“你说,顾家人会投胎转世吗?”阿竹轻声问。
幽离望着院角新生的杂草:“会的。沉冤得雪,怨气散了,自然能入轮回。”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这草,冬天看着枯了,春天一来,总会再冒头。”
从老顾家出来,两人顺路去了后山的药圃。风玄子正蹲在地里摆弄那些凝魂草的种子,见他们过来,得意地指了指土壤:“看,冒出点绿芽了。”
阿竹凑过去,果然看到几株针尖大小的绿苗,怯生生地从土里探出头,沾着晨露,透着股倔强的生机。“真的发芽了!”他心里一阵欢喜,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在破土而出。
“别高兴太早。”风玄子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绿苗培土,“这草娇贵着呢,得常来看看,缺了阳光不行,多了雨水也不行。”
幽离在一旁打趣:“听着倒像养孩子。”
阿竹没接话,只是蹲在地里,看着那些绿苗发呆。他想起母亲的魂魄,想起顾婉娘消散前的笑容,突然觉得,世间的执念或许就像这些种子,只要有一丝机会,总会想着要破土、要生长、要见见阳光。
回到布政坊时,正赶上苏姑娘在茶舍门口晒草药。木灵蹲在旁边帮忙分拣,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回来啦?”苏姑娘抬头笑了笑,“刚从玄案司那边听说,皇上不仅给顾家平反了,还追封顾尚书为‘忠烈公’,让地方官重修顾家祠堂呢。”
“那老宅子呢?”阿竹问。
“听说要改成‘昭雪堂’,把当年的卷宗和证据都陈列进去,让后人记着这桩案子,也记着做人要清白。”
林清玄从药铺出来,手里拿着几包刚配好的药:“正好,我这有几味安神的药,给老顾家祠堂送去,也算尽份心意。”
夕阳西下时,布政坊的巷子里飘起饭菜香。阿竹坐在茶舍的门槛上,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看着幽离帮苏姑娘搬柴火,看着周衍和林玄风在棋盘前对弈,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或许就是这样——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这些琐碎的、温暖的日常,像老槐树的根,悄悄扎在心里,让人踏实。
他摸了摸怀里的星图玉佩,那里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像母亲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胸口。远处的后山方向,凝魂草的绿苗应该还在努力生长,而那些沉冤得雪的魂魄,大概也已踏上了轮回的路。
日子还长,故事,也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