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管道深处的荧光
黑暗，粘稠的黑暗，混合着机油、金属和臭氧的刺鼻气味。维修通道狭窄而压抑，只能容人弯腰前行。远处，战舰内部的警报声、奔跑的脚步声以及某种能量武器交火的闷响隐约传来，混乱而急促。高维入侵的警报显然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林微漾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心脏狂跳。她看了一眼微型通讯器上那行指引方向的文字——【跟着……管道……荧光……向下……】。是谁发来的？是放逐者潜入的内应？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时间细究。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搜查的士兵发现。她必须带着陆司辰离开！
她咬紧牙关，将昏迷的陆司辰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地扶着他，沿着倾斜向下的管道，艰难地移动。陆司辰的身体很沉，手臂的焦黑伤口触目惊心，每一次挪动都让她感到钻心的吃力。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努力寻找着通讯器里提到的“荧光”。
向下，不断向下。管道错综复杂，如同巨兽的肠道。偶尔有冰冷的冷凝水滴落，或者不知名的气体从缝隙中泄漏，发出嘶嘶的声响。
就在她几乎要力竭，怀疑那信息是不是误导时，前方管道拐角处，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来自灯具，更像是某种生物荧光苔藓，附着在管道壁上，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指向更深处的路径。
真的有荧光！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林微漾鼓起余力，沿着荧光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行。荧光路径并非一路顺畅，有时需要爬过堆积的废弃物，有时需要侧身挤过狭窄的缝隙。她不仅要负担陆司辰的重量，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通道似乎通往战舰更加老旧和偏僻的区域，周围的管道锈蚀更加严重，空气也更加污浊。外面的混乱声响在这里变得微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突然，前方传来了细微的、并非机械运行的声响！像是……某种生物在蠕动？
林微漾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陆司辰轻轻放倒在管道阴影里，自己则握紧了能量所剩无几的手枪，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前方一段较为宽敞的管道交汇处，几只约半人高、形似放大了的鼻涕虫、通体半透明、内部闪烁着紊乱能量流的奇异生物，正在缓慢地爬行着。它们似乎对管道壁上的荧光苔藓很感兴趣，用身体摩擦着，吸收着那微弱的光芒。
是随着“高维入侵”进来的生物？它们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强的攻击性，但样子十分诡异。
林微漾不敢惊动它们，耐心地等待它们慢吞吞地爬远，才重新扶起陆司辰，绕开那片区域，继续沿着荧光前进。
又向下行进了大约十几分钟，荧光路径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看起来十分古老、与战舰现代风格格格不入的、布满了锈蚀齿轮和管道的圆形气密门。门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与荧光同色的、简单的箭头标记。
指引到这里就结束了？门后面是什么？
林微漾犹豫了一下，伸手尝试推动那扇门。门比她想象的要轻，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陈旧、带着尘埃和某种书卷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她预想中的另一个管道或者仓库，而是一个……房间？
一个非常狭小，但布置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墙壁是粗糙的金属，但挂着一张手绘的星图；角落摆着一张简陋的床铺；一张用废弃零件拼凑成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工具和几本纸质笔记本；甚至还有一个利用管道冷凝水运作的小型生态缸，里面养着几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苔藓——正是管道里那种。
这里有人居住！而且看起来居住了不短的时间！
就在林微漾惊疑不定时，房间内侧一个被帘子遮挡的角落，传来了一个苍老、沙哑，但却异常平静的声音：
“把门关上，孩子。外面的麻烦，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林微漾心中一凛，立刻将陆司辰拖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气密门，并按照声音的指示，转动了一个手动阀，将门锁死。
她这才看向声音来源。帘子被一只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手掀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制服、头发花白稀疏、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坐在一个轮椅上，缓缓“滑”了出来。
他看起来非常苍老，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睿智，仿佛能洞悉一切。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陆司辰和他怀中那块沉寂的碎片，最后落在林微漾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坐吧，孩子。他伤得很重，需要处理。”老者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自己则操控着轮椅，移动到陆司辰身边，检查着他的伤势。
老者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他从桌子下的一个隐藏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简陋但齐全的医疗箱，开始为陆司辰清理伤口，涂抹药膏。他的手法看起来不像是战舰的军医，倒更像是一位……老工程师或者科学家？
“您……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林微漾忍不住问道，警惕并未完全放下。
老者头也没抬，专注地处理着伤口：“一个被遗忘的老家伙罢了。你可以叫我‘老陈’。”他顿了顿，“至于为什么在这里……这艘船，或者说，这艘船现在占据的这个‘壳’，很久以前，是我的家。”
他的家？林微漾愣住了。
老陈处理好陆司辰手臂最严重的烧伤，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林微漾，眼神复杂：“很多年前，我所在的科研船‘探索者号’，在一次深空探测中失事，最终漂流到这里，被议会的打捞队发现。他们……剥离了所有有价值的数据和技术，然后将船体改造，变成了现在这艘‘裁决者’的一部分。而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遗留’了下来，藏在了这些被废弃的旧管道和舱室里，靠着一点小技巧和这些发光的苔藓，活到了现在。”
他指了指墙壁上的星图和生态缸：“这些，都是‘探索者号’上留下来的老物件了。”
林微漾听着这如同传奇故事般的经历，心中震撼。这位老陈，竟然是这艘恐怖战舰“前身”的幸存者！
“那……外面的荧光，还有通讯器的信息……”林微漾晃了晃手中的通讯器。
“是我。”老陈坦然承认，“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这艘船。你们闯入，碎片爆发，高维入侵……我都看到了。我觉得，你们或许……和议会不是一路人。”
他看向陆司辰怀中那块碎片，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和凝重：“而且，这块石头……让我想起了一些‘探索者号’最后记录到的、关于某个失落文明的碎片信息……”
就在这时，躺在简易床铺上的陆司辰，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似乎即将苏醒。
老陈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对林微漾说：
“他快醒了。在他完全恢复之前，有些关于这块‘石头’和议会真正目的的猜测，我觉得，有必要先告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