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漫了开来。
桃花心土铺在玉盒里，粉白色的土粒间嵌着细碎的桃花瓣，哪怕埋在地脉深处这么久，依旧带着鲜活的生机。白浅捧着玉盒的手微微发颤，这是青丘最后的希望，也是唤醒白芽的关键。
“快撒进阵眼吧。”泽兰长老站在一旁，断臂的袖管空荡荡的，却难掩眼里的期待，“地脉的灵气都锁在这土里头，说不定能让芽芽醒过来。”
老金早已将融合阵调整到最佳状态。阵纹在地面上流转着金青色的光，青丘之心嵌在中央，像一颗跳动的粉色心脏，将微弱的净化能扩散到整个阵中。敖丙小心翼翼地将医疗舱的悬浮床移到阵中心——白芽还在昏迷，小脸埋在枕头里，只有手心的光纹亮着层薄光，像粘在皮肤上的碎金。
“都退后些。”老金按下能量笔，“我要启动阵纹了，桃花心土得跟着能量流撒进去，才能融进阵眼。”
白浅深吸一口气，抓起一把桃花心土，指尖悬在青丘之心上方。老金启动阵纹的刹那，地面上的光纹骤然亮起，金青色的能量流像蛛网般蔓延，顺着阵纹涌向中心的青丘之心。
“撒！”
白浅松开手，粉白色的土粒顺着能量流落下，撞在青丘之心上。奇妙的是，土粒没有散落，反而被能量流裹着，化作点点粉光，顺着青丘之心的纹路渗了进去。
“嗡——”
青丘之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粉色光晕，与阵纹的金青色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温柔的网，轻轻覆在白芽身上。悬浮床周围的空气里，竟飘起了细碎的桃花虚影，落在白芽的发间、手心，连她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有用！”阿鳞忍不住低呼，“你看芽芽的光纹！”
众人望去——白芽手心的淡金色光纹果然亮了几分，光纹边缘甚至泛起了一圈粉白，与桃花心土的能量融在了一起。灵泉潭底的黑色晶体似乎也有了感应，表面的失衡符文轻轻闪烁，不再是之前的暗紫色，竟透出了一丝极淡的金芒。
“稳住这个状态！”老金眼睛发亮，机械臂调出阵纹的数据流，“能量流很稳定，只要维持一刻钟，桃花心土的灵气就能渗进芽芽的本源里……”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众人循声看去，心猛地一沉——融合阵边缘的阵纹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暗紫色的光，正是失衡之核的能量，像根毒刺，正一点点往阵中心蔓延。
“怎么回事？”白浅的手僵在半空，剩下的桃花心土忘了撒，“阵纹怎么会裂？”
老金的机械眼瞬间弹出红光，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是灵泉底的晶体！它在‘抗拒’！”他指着灵泉潭的方向，声音发紧，“晶体的能量频率突然变了，和阵纹的平衡能撞在了一起，像是在……排斥融合！”
屏幕上，代表晶体的曲线剧烈波动，暗紫色的线条像条暴躁的蛇，死死咬着阵纹的金青色曲线。随着晶体的抗拒，融合阵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原本流转的能量流开始紊乱，青丘之心的粉色光晕都黯淡了几分。
“还有！”老金突然又道，“青丘的本源能量不足！之前被失衡之核吸得太狠，阵纹没有足够的‘支撑力’，顶不住晶体的排斥！”
两道坏消息砸下来，众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排斥？本源不足？难道好不容易搭建的融合阵，就要这么崩了？
“那……那怎么办？”导航员急得眼圈发红，伸手想去扶阵纹，却被敖丙拦住——紊乱的能量流带着刺，碰一下就得被灼伤。
泽兰长老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断臂重重捶在胸口：“用我们的本源！”
众人一愣，看向她。
泽兰长老的眼里闪着决绝的光，转头望向灵泉号的方向——那里藏着青丘剩下的族人，老的老，小的小，加起来不过十几个。“青丘的本源在我们身上，哪怕剩一口气，也能挤出点灵气！”她朝着灵泉号大喊，“族人们！出来！”
舱门打开的瞬间，十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有拄着拐杖的老狐，有抱着幼崽的母狐，甚至还有几个腿上带伤、一瘸一拐的少年。他们站在融合阵外，看着阵中心的白芽，看着开裂的阵纹，没人说话，却都明白了泽兰长老的意思。
“族长，让我们来吧。”一个抱着幼崽的母狐往前走了一步，幼崽还在怀里睡，小爪子攥着她的衣襟，“芽芽是青丘的希望，我们不能让她有事。”
“对！”瘸腿的少年也跟着开口，他的耳朵缺了半只，是之前挡失衡之影时被抓的，“我还能挤出灵气，哪怕就一丝！”
白浅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不行！你们的本源本来就弱，再挤……会伤到根基的！”
“根基算什么？”泽兰长老笑了，皱纹里盛着泪，“青丘的根，从来不是埋在土里的，是埋在‘人’心里的。要是共生之主倒了，失衡之核乱了，我们就算保住根基，也没地方待了。”她走到阵边，伸出唯一的右手按在阵纹上，“老金，告诉我们怎么做！”
老金别过头，机械臂擦了擦眼角——他的机械眼不会流泪，可眼眶却酸得发涨。他调出几道分支能量线，延伸到阵外：“抓住这些能量线，把灵气顺着线送进来就行，别逞强，能送多少送多少！”
族人们立刻围了上去，老的小的都伸出手，指尖搭在半透明的能量线上。当他们将本源灵气送出去的瞬间，一道道淡青色的光流从他们身上涌出来，顺着能量线汇入融合阵——老狐的光流微弱得像烛火，母狐的光流里掺着幼崽的奶香气，少年的光流带着股倔强的锐劲，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青丘的根，要连着共生之主才不会断！”泽兰长老的声音带着气音，却字字清晰。
淡青色的光流撞在阵纹的裂痕上，像细沙填进石缝。原本蔓延的暗紫色能量竟被硬生生逼了回去，开裂的阵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青色的光重新变得流畅，甚至比之前更亮了几分！
灵泉潭底的黑色晶体似乎被这股力量震了一下，表面的失衡符文闪烁不定，排斥的波动弱了许多。青丘之心在阵中心剧烈跳动，粉色的光晕裹着桃花心土的灵气，缓缓渗进白芽的手心——她的光纹突然亮了，金青色的光从手心蔓延到手臂，像爬了层藤蔓。
“芽芽！”白浅扑到阵边，看着白芽的睫毛颤了颤，差点哭出声。
可下一秒，融合阵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
这次不是裂痕，而是整个阵纹都在晃。族人们的光流突然变弱——老狐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母狐怀里的幼崽醒了，小声地哼唧；少年咬着牙，指节都捏白了，可灵气就是送不上去。
“不行！我们的本源还是太少了！”泽兰长老的脸白得像纸，气息都弱了，“只能撑这么久……”
阵纹的金青色光开始黯淡，刚愈合的裂痕又隐隐要裂开。青丘之心的粉色光晕也弱了，渗进白芽手心的灵气越来越少，她的光纹重新退回掌心，连层薄光都快维持不住。
“我来！”导航员突然冲过去，将青丘之心往自己胸口一按。
情感狐火骤然暴涨，金色的火焰裹着她的本源灵气，顺着青丘之心涌进阵中。她的狐族本源虽不如青丘族人纯粹，却因常年与青丘之心共鸣，带着极强的适配性——金红色的光流撞进阵纹，竟硬生生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金青色光。
“还有我！”阿鳞也伸出手，灵体左臂的龙息化作淡金色的光，缠在能量线上，“龙息也算灵气吧？能顶一会儿是一会儿！”
敖丙的永恒之环也亮了，金紫色的光流汇入阵眼。众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死死拽着融合阵的能量，不让它彻底溃散。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白芽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泪。
她没醒，可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却亮得惊人，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竟化作了一颗小小的金青色光点。光点飘起来，落在融合阵的中心，像颗种子般扎进阵纹里——
“嗡——”
融合阵猛地爆发出一道强光！
这一次，金青色的光里掺着粉白、淡青、金红，是所有人的力量拧在一起的颜色。阵纹彻底愈合，甚至往外扩了半尺，将灵泉潭边的暗紫色能量都逼退了几分。灵泉潭底的黑色晶体不再排斥，表面的失衡符文竟与阵纹的光流同步闪烁起来，像两颗隔着潭水的心跳，终于找到了同一个频率。
白芽的意识投影再次浮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虚影比之前更淡，淡得像层雾，站在悬浮床边，对着众人弯了弯眼睛。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自己的手心，光纹的亮光照亮了她半透明的小脸，然后缓缓指向青丘祭坛的方向，像是在示意什么。
不等众人反应，虚影便化作点点金光，散回了白芽的手心。
“她……她让我们看祭坛？”白浅愣了愣，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白芽从不做没意义的事，这个时候示意祭坛，肯定有原因。
泽兰长老也反应过来：“祭坛下面说不定有东西！当年创世者封印失衡之核时，祭坛是最后加固的地方！”
众人朝着祭坛跑去。阵纹还在稳定运转，族人们都脱力地坐在地上，却笑着抹眼泪。敖丙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悬浮床上的白芽——她的眉头彻底舒展开了，嘴角甚至带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个安稳的梦。
祭坛的石阶上还留着被侵蚀的黑纹，可此刻竟被融合阵的光流染上了层金青色。泽兰长老指着角落一块松动的石板：“就是这儿！之前地脉震动时，这块板就松了，我一直没来得及修。”
老金伸手掀开石板，底下不是泥土，而是一块嵌在石缝里的金属残片。
残片只有巴掌大，边缘锈迹斑斑，却能看出是用某种极古老的金属打造的。上面刻着几行模糊的符文，不是狐族的，也不是失衡符文，而是……创世符文！符文旁边还留着半行字：“……与始祖立约，封印失衡，永镇青丘……”
“是创世者契约！”白浅的瞳孔骤缩，指尖抚过残片，“当年创世者封印失衡之核，不是单方面做的，是和始祖立了约？”
残片上的字只留了半行，后面的都被腐蚀掉了，可这半行字已经足够惊人——创世者与始祖，这两个本该站在对立面的存在，竟曾联手封印失衡之核？那蚀骨长老的虚无能量，又怎么会和失衡之核同源？
“把残片收好。”敖丙将残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共生之主肯定知道内情，等白芽醒了，问问它就清楚了。”
夕阳落在青丘的山头上，将融合阵的光染成了暖金色。灵泉潭的水面彻底平静下来，黑色晶体悬浮在潭底，与阵纹的光流遥遥呼应，再没有一丝排斥的波动。
白浅坐在医疗舱边，看着白芽手心重新亮起的光纹，心里却没敢松气。
融合阵暂时稳住了，可族人耗损的本源补不回来；白芽的意识投影出现了，可她还没真正醒来；创世者契约的残片找到了，可背后藏着的秘密更吓人。
但至少……有希望了。
她轻轻握住白芽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白芽的光纹轻轻颤了颤，像在回应她的温度。
“芽芽，醒过来吧。”白浅低声说，“大家都在等你呢。”
远处，泽兰长老正带着族人往祭坛搬来碎石，想把石板重新盖好。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断臂的老妇、瘸腿的少年、抱着幼崽的母狐……哪怕伤痕累累，也依旧挺直着腰。
青丘的根，确实没断。
只要这根还在，就总有花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