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月光如洗。
这一夜,九州的天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黑。
此刻,方天道彰拘着许靖安朝西南飞遁,越过蜀州的那一刻,许靖安的心又一次被揪紧……
“你们……天剑阁也……”
“看来,鬼江和白鹤的战斗也落幕了……”方天道彰瞥了眼脚下滔天的火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过,你比他更有用。”
“你们……”
许靖安的意识已经模糊,但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很慢,很弱,像漏了一拍的鼓点。
“要为此付出……”
“呃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许靖安的身体突然弓成虾状。
方天道彰的手掌按在他的天灵盖上,魔息像潮水一样涌进去,将他的五婴生生扯出一缕,那缕元神带着玄一宗的灵韵,在半空中凝成小小的水人……
“不错的水灵根,正好用来喂养我的石枭兽。”
方天道彰捻动下食指,指尖泛起黑雾。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你送到幽都,让魔君殿下好好欣赏一下,玄一宗的余孽,是怎么变成我的狗的。”
他抓起许靖安的衣领,转身走向远处的魔云。
魔云里传来凄厉的嚎叫声,像无数冤魂在哭嚎,许靖安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苏清雪坐在窝棚外的石头上,抱着膝盖看月亮。
王镖头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烤得焦糊的野兔肉,递到她嘴边:“姑娘,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赶路。”
苏清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谷里。
山谷里传来狼嚎,像玄一宗的警钟,像师尊的叹息,像许靖安的惨叫。
“青丘镇……苏清欢……竟跟我的名字如此相像……”
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姑娘,你在想什么?”王镖头轻声问。
“我在想,许师弟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某个地方躲着,等着伤好,等着报仇。”
苏清雪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
“玄一宗的弟子,从来不会轻易认输,他……更不会。”
她不知道,许靖安没得躲……
“哎!”
王镖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月亮还是圆的,但比任何时候都要暗。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泛起一道红光。
红光像火焰一样蔓延,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王镖头脸色一变,抓住苏清雪的手腕:“姑娘,快躲起来,捂住耳朵,那诡异的红光又来了!”
“轰……!!!”
苏清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
“这怕是……哪一位幽都魔物又降临了!”
苏清雪不敢动用神识,但是这么大动静,这么快速度,绝非一般妖兽。
“他们倒是从来不对平民下手……”
王镖头悻悻的说了句。
“你!”苏清雪有些激动,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哎,仙子宗门被他们毁了,恨他们是应当的,但是,仙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兴是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兴亡千古,都做了土。”
王镖头看着乌云半遮的月亮,苦笑道,“你们打来打去,都说不会伤害凡人,可到头了……押镖的报酬缩水了七成,哪还用的着你们杀,我们早晚就饿死了。”
红光散去,夜空中的乌云被染成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
那轮本该明亮的圆月,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光晕苟延残喘。
王镖头一只攥着缰绳,一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短刀。
远处山谷的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大地在痛苦地呻吟。
“姑娘,我们得赶紧走。”
王镖头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红光……不是好事。”
“是妖兽,而且是级别很高的妖兽……”
苏清雪没有动,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黑暗。
“他……还活着吗?”
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幽都的魔云翻滚如沸,无数狰狞的魔影在云层中穿梭,发出刺耳的尖啸。
方天道彰踏着魔气凝成的黑雾,一步步走向魔宫深处。
在他手中,许靖安如同失去了筋骨的野兽,被拖行着,意识早已模糊,唯有那缕被硬生生剥离的元神,小小的水灵根小人儿,还在半空中微微挣扎。
“魔君殿下。”
方天道彰踏入大殿,单膝跪地,将许靖安扔在地上,随后屈指一弹,那缕水灵根小人儿便飘向魔君座前。
魔宫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端坐在漆黑的王座上,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魔气,面容隐于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哟,这不是本君的小玩具吗,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虞离歌的语气十分平静。
“回禀魔君,此子虽只是元婴初期,却兼具五灵根,其中那水灵根,灵韵纯净,正适合喂养臣的石枭兽。”
方天道彰躬身道,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虞离歌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那缕水灵根小人儿上。
“滚开,你这个妖精……”
刹那间,那小人儿浑身剧颤,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发出无声的凄厉哀鸣。
“呵呵呵,有趣,有趣极了,方天,你立了大功,着将北冥交于你掌管,辖治幽都军,本座在许你一件天大的好事,剩下六宗的事,交给四象门去做便可,筑羽和六祸,一时半会死不了,把那小瓶给我看看。”
魔君低笑一声,指尖微收,那小人儿便如泡沫般,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虚空。
方天道彰心头一跳,却不敢多言,恭敬抵上那白玉紫金小瓶:“殿下英明,此子元婴惊奇,或可献于魔君驱使。”
“驱使……”
虞离歌慵懒地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许靖安,又看看那小瓶,冷冷一笑,“我要的是他的人,不是一具空壳!”
他随手一挥,一股魔气裹挟着许靖安,将其狠狠掷向殿角。
“这小子命硬的很,而且他的嘴跟他的命一样硬,你且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许靖安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凹陷,生机几近断绝,却仍顽强地挣扎着,似乎不愿就此死去。
“哦,对了……”
虞离歌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殿外,缓缓道:“方天,你去北冥,好好治理一番,本君要看看,你能给本君带来多少惊喜。”
“是,魔君殿下!”
方天道彰心中狂喜,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