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西安城时,城东小院的木门被轻轻叩响。
顾默刚调试完新配的抗邪药剂,就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他只抬了抬眼,声音平淡:“进。”
木门吱呀推开,莫玲提着一盏油纸灯走进来,灯芯跳动的光映得她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她身上的劲装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城外的工坊赶来。
“顾默,”莫玲将油纸灯放在石桌上,灯影在墙上晃出细碎的波纹。
“城里的情况稳住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轻松。
“清醒烛铺得很快,现在大部分百姓都能保持清醒,水站和粮铺已经有人值守,城总算能转起来了。”
她看向顾默,眼神诚恳:“这次真的谢谢你,若不是你那方法,西安城恐怕撑不过这三天。”
顾默用布巾擦着手,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皮质卷轴上,没再多问城里的事。
对他而言,局势稳住只是交易的前提,而非终点。
莫玲也没在意他的冷淡,上次信息差的事,他还能够与自己等人交易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将那卷皮质卷轴递过去:“这是镇邪司秘库的邪器目录,里面记着西安城历年封印的所有邪器,一共九百八十七件,每一件的来历、特性、当前状态都写得很清楚。”
顾默伸手接过卷轴,缓缓展开,泛黄的麻纸上手写的字迹工整却带着岁月的痕迹,分类标注得一目了然。
卷轴上的邪器被清晰地分成两类,一类用黑墨书写,一类用朱红书写。
黑墨书写的部分,是邪器已经失效的目录,但是司里头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是真的失效。
所以就用黑墨书写。
因为邪器的力量源自邪祟本身或其残留的规则,如同烛火般会随时间流逝变化。
多数低阶邪器,比如曾束缚过弱质邪祟的器物,随着邪祟阴气逐渐散逸,会慢慢失去效用,最终沦为普通的旧物。
就像目录里那枚生锈镇棺钉,曾钉过地缚灵,如今只剩钉身的锈迹,连最基础的邪气都已消失。
当然也有一些强大邪祟规则的邪器,会经历过千年岁月,其凶性不会衰减,反而会因吸收周遭的阴寒之气变得更难掌控。
顾默目光看向目录里用朱红标注的邪器。
血纹玉簪:曾附着噬魂祟,触之会吸女子精气,现存于秘库第三层,需三层阳符镇压。
铜面镇邪镜:原能照散中阶邪祟,现镜面裂痕,仅余微弱的驱邪光晕,可随意取用。
缚灵锁:锁身缠有百年阴煞,能捆缚实体邪祟,但若使用者内力不足,反会被锁上阴煞反噬。
残魂萧:原是某邪域核心器物,现萧身断裂,仅能发出微弱的扰魂音,无实际威胁。
顾默并不着急,每个邪器都仔细看了一遍。
莫玲也很有耐心,并不打扰顾默观看,她在屋内转悠,拿起顾默的瓶瓶罐罐打量起来。
“小心点,里面的材料很贵的。”顾默斜眼看过去,提醒一句。
“你是怕我没钱赔吗?”莫玲没好气说道。
“有一点!”顾默如实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西安城的高层都是挺小气的,从每月的饷银中就可以看出来。
莫玲没理会他,继续拿起一瓶黄色的药水观看。
直到半个时辰后。
顾默的目光最终停在,鬼头铃铛邪器的介绍上。
条目下的注解清晰明了邪器特性。
摇动后十息内,形成绝对护罩,隔绝一切邪祟规则与物理攻击。
代价:十息后,鬼头铃铛的反噬之力放大十倍,侵入使用者经脉与精神,无解法。
使用记录:两次。
首使用者内劲九层,十息后经脉尽断而亡。
次使用者先天初期,精神被反噬吞噬,沦为疯癫。
现状:铃铛完好,可再使用一次,需置于阴寒之地封存,避免自发引动凶性。
顾默内心顿时有了主意。
十息的绝对保护,足以在邪祟的致命规则下争取关键时间。
至于十倍反噬,常人无法承受,但自己体内的特殊能量本就由邪祟的能量转化而来,这股能量十倍反噬之力,自己应该可以承受。
对别人而言,这是多活十息的死物,但对他而言,这是能在绝境中创造生机的关键筹码。
“就选这个。”
顾默抬起头,看向莫玲。
莫玲走过来,看到顾默指在鬼头铃铛上上,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选这个?顾默,你知道这铃铛的反噬有多可怕吗?先天初期的武者都扛不住,你……!”
她急得上前一步,指着条目上的使用记录:“前两个人的下场你看到了,十息过后就是死路一条!秘库里还有其他邪器,比如那把破邪短剑,能斩中阶邪祟,没有反噬。”
“还有避阴玉佩,能隐匿气息,避开低阶邪祟的感知,这些都比鬼头铃铛安全得多!”
顾默却摇了摇头。
“我需要的是十息的绝对保护,其他邪器做不到。”
他没有解释更多。
他的计划和处境,无需向镇邪司的人全盘托出。
莫玲看着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卷轴重新卷好。
“我知道劝不动你。,铛在秘库最底层,我明天一早我给你送来。
—顾默“嗯”了一声,将莫玲弄乱的药药剂重新整理好,没再留她。
莫玲提着油纸灯走出小院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人总是选最险的路,却总能走出人走不通的结果,只是这一次,她真的怕他栽在那枚鬼头铃铛上。
……
第二天,莫玲早早就敲响顾默院子的大门。
顾默拉开门时,莫玲正提着个乌木盒站在门廊下。
盒身裹着两层浸过阴水的粗布,即便隔着布料,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刺骨的凉。
“秘库的人查了半宿,确认这铃铛只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封存的阴冰我也给你带了一小块,能暂时压着它的凶性。”
她把木盒递过来,“你真的不再选选?那破邪短剑昨天被借走了,但避阴玉佩还在。”
顾默接过木盒,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像困兽在磨牙。
他没抬头,只淡淡应了句“不必”。
说完已经扣住了盒锁,锁是黄铜的,上面刻着镇邪司的云纹,一拧就开。
盒里铺着层灰黑色的绒布,鬼头铃铛就躺在中央。
铃铛比他想象中小,只有拇指节那么大,铜铸的鬼头咧嘴笑着,眼窝是空的,里面凝着一点暗红,像冻住的血。
顾默碰了碰铃铛边缘,瞬间有股阴寒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在抵达手腕时,被他体内那股由邪祟能量转化来的暖流轻轻撞了回去。
这股反应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自己确实能压制铃铛的反噬前兆。
“那我走了,要是撑不住,镇邪司的阳符库还能调些符纸给你。”
顾默没接话,只是抬手虚掩了下门。
直到莫玲的脚步声转过巷口,彻底听不见时,他才猛地关上门。
顾默眼神瞬间变得慎重起来。
从决定要鬼头铃铛的那一刻起,这小院就成了明靶子。
首先是镇邪司内部。,莫玲背后的人。
以及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势力。
小院太显眼,一院一屋,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真被围了,十息护罩也救不了急。
所以他决定搬家。
城西那处废弃的义庄,那里有天然的阴脉,邪祟扎堆很少人敢去那里。
念头转完,他没再耽误,转身走回房间。
半个时辰后,顾默把全部东西打包好。
他翻上墙,回头看了眼小院的木门。
门环上还挂着他刚住进来时系的红绳。
他没再犹豫,纵身跳出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