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应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劈向始终站在身侧的禁军统领章卯。
这个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从来都没表现出过半点异样,但他此刻正平静地望着他。
你...为何叛我?帝王的声音冷得骇人。
章卯退后几步,突然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拱手:陛下欠北疆王一条命。他抬起头,眼中竟没有半分感情,末将答应过他,帮他讨回来。
赫连誉!曲应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指节捏得发白。
宁远侯的刀地出鞘:章卯!你可是雍国人,竟敢为北疆贼人背判陛下!
章卯缓缓起身,在末将心里,雍国人和北疆人无异,陛下的命也和末将的命没有区别。他缓缓举起刀,“北疆王五年前救了我一命,他要陛下的命来抵,那我便成全他。”
远处传来成王军队的欢呼声,玄甲战车正在重新集结。
屋脊上禁军神威营的人已将弩箭对准太庙各个出口,通天的火影在章卯冷硬的脸上跳动。
哈哈哈!曲应策已是强弩之末!成王站在玄甲战车上狂笑,还活着的雍国臣子听着,本王登基后正须用人,现在跪地求饶,本王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赏你们个前程!
几个文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额头磕在汉白玉上砰砰作响:成王殿下饶命!饶命啊!
纪青燧目露精光,站了起来高喊,“成王,休得蛊惑,我等誓死效忠陛下一人。”
“纪家这样装模作样的狗,就算摇尾乞怜我也不要。”成王摇了摇头。
“陛下,速速回避内殿。等待援军!此处火光冲天,定有人来救援。”
曲应策的眸子却死死盯着东配殿方向,那双常年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希冀。
啧啧啧...你在看什么?成王阴阳怪气地摇头,难道那里还真有你在意的人啊?他突然狰狞一笑,那就让他们陪你一起下地狱吧!
玄甲战车听令!成王高举染血的长剑,“轰了东配殿!
曲应策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慌的神色,曲应策高呼,肖黎!杀了他!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成王只觉喉间一凉。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脖子,满手鲜血。他想大笑,却只发出的气音。
一枚锋利的铁叶扎进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血顺着刀口缓缓而出,可他还活着。
肖黎不愧是暗卫第一高手,他杀的人必死,但却是这样带着恐惧慢慢死亡。
成王捂着喉管,带着诡异的笑,眼睛还死死盯着那片火海。他缓缓瘫在玄甲车上抽搐,猩红的眸子写满不甘。
与此同时,数十枚炮弹已经呼啸而出——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东配殿瞬间被火海吞没。
精美的雕梁画栋在冲击波中四分五裂,瓦砾碎石如雨点般飞溅。
半边宫殿轰然坍塌,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血色。
失去主帅,成王的军队顿时如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毫无章法的厮杀,奔逃。
陛下小心!一个护卫高喊。
章卯抓住曲应策分神的瞬间,一刀劈来!
锋利的刀刃刺破龙袍,刀尖划伤帝王胸膛。
曲应策竟似感觉不到疼痛,仍怔怔望着东配殿的方向。
找死!肖黎的身影如闪电般袭来,一掌将章卯击飞。
章卯内劲深厚,接下如此重的一掌,只退后了数步,口吐鲜血。
他立刻冷静下来,再一次举起右手:神威营!放——
屋脊上扬起的火弩照亮了整个太庙,也照亮了曲应策毫无生机的脸。四周火光如死神在嘲笑一般。
所有人都绝望地等待着这一波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红羽箭一支黑羽箭从不同方向却同时破空而来。
一支贯穿章卯的头颅。
一支贯穿章卯的咽喉。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喉间发出的声响,最终不甘地倒地。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箭矢来处——
东配殿废墟旁的高楼屋顶上,谢天歌身着一袭被鲜血染红了白衣。她手持长弓立于熊熊火光之中,衣袂翻飞如展翅凤凰。那支夺命的红羽箭尾翎还在微微颤动,映着她冷冽如霜的眼神。
而在那高楼的屋檐下,慕容笙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目光凌厉,手中的黑羽弓刚刚放下。
这是……这是……!宁远侯擦了擦老眼,胡须直颤,却始终不敢念出自己内心的猜测。
曲应策胸前的伤口不断渗血,却在看到那个红白两道色身影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释然又难受的笑意。
他推开搀扶的肖黎,强撑着站起身,龙袍上的血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没死就好...帝王轻声呢喃,眸如深渊。
濒死的成王仰望着高楼之巅的身影,苍白的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
他颤抖着拔出喉间的刀刃,鲜血喷涌间,他尝试着开口,每吐一个字,伤口便会飚出一股热血。谢家...小霸王...长命...百岁...
话音未落,一颗混着血水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那双眼眸也随之永远地阖上了。
谢天歌居高临下地扫视战场,突然搭箭拉弓,三支红羽箭同时上弦。
嗖!嗖!嗖!
三箭齐发,三个叛军在奔向谢家旧部面前应声而倒。
几个谢家旧部不可思议地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这叛军身上的红羽箭,再看看远远的屋顶那个熟悉的身影。
章将军不能白死!放箭——!屋脊上的禁军神威营中突然站起一个满脸血污的副将,他嘶吼着挥下手臂。
刹那间,弓弩手万箭齐发,燃烧的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保护陛下!
肖黎一把拽住摇摇欲坠的曲应策,用身体挡下一支擦肩而过的火箭。
帝王胸前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将肖黎的衣袖染得猩红。禁军们举着盾牌组成人墙,却在密集的箭雨下一个接一个倒下。
往东配殿侧楼去!宁远侯厉声喝道。
肖黎搀扶着曲应策向谢天歌所在的方向退去。一支火箭地钉入他后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谢天歌站在高楼边缘,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眼中寒芒暴涨。
她突然高举长弓,声音清越如凤鸣:谢家军何在!
这一声仿佛惊雷炸响。原本在后方观战一直未曾步入战区的谢家旧部同时仰头。
末将在!
马蹄声如雷震耳,天机军老将领着一队人马冲破烟尘而来。
为首的老校尉曹力翻身下马时,谢家军昔年铁甲下的苍苍白发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谢家军雷骑营,听候三小姐调遣!老校尉声如洪钟。
此时谢家旧部哪儿还有怀疑,纷纷单膝跪地,高喊,“谢家军,雷火营听候三小姐调遣!”
谢天歌箭指屋脊,厉声道:谢家军听令!射杀神威营叛贼!护驾!!
应答声震天动地。
只见那些老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取下背后长弓,搭箭的动作宛如一人。他们手中的谢家雷火箭矢与寻常不同,箭头上缠绕的引线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嗖嗖嗖——
谢家雷火箭划破长空,如同一场绚丽的流星雨。箭矢触及屋瓦的瞬间,地爆开一片幽蓝火焰。
这火诡异得很,遇风即长,转眼间整个太庙屋脊都陷入火海。
神威营的弩手们在烈焰中惨叫翻滚,有人直接跳下高楼,在汉白玉广场上摔得血肉模糊。
带陛下进去!谢天歌对肖黎喊道,自己却纵身跃下高楼,她落地时顺手抄起一柄长剑,剑锋所指之处,叛军如割麦般倒下。
屋内,肖黎将曲应策小心安置在蒲团上。
肖黎急忙撕开龙袍,只见他胸膛处的刀伤深可见骨,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
刀上有毒!肖黎脸色大变,赶紧从身上摸索出能解百毒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