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爆竹声在江南的巷弄里此起彼伏,林家老宅的门框上贴了书砚写的春联,墨汁里掺了灵心果的汁液,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绿光。
“‘五灵护岁安,四海皆春和’,写得好!”林逸尘站在春联前,手里提着刚包好的饺子,白胖的饺子肚上点着胭脂红,是书墨的主意,说这样像极了桃花苞,“当年在西北,可没心思讲究这些。”
书墨正往桃树枝上系红绸带,听见这话回头笑:“先生说过,日子太平了,才要好好过年。”她踮着脚系最后一根绸带时,阿风伸手扶了她一把,竹筐里的糖果撒出来几颗,滚到小石头脚边——他正蹲在院子里,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五灵图案,鼻尖冻得通红。
“小石头,吃糖。”林宇轩递给他块麦芽糖,自己则往炭炉里添了根柏枝,噼里啪啦的火星溅起来,带着清冽的香气,“这是守岁的规矩,烧柏枝,祛晦气。”
林萱把煮好的屠苏酒分进陶碗,酒液里飘着几片桃花瓣,是用去年晒的干花瓣泡的:“来,喝了这碗酒,岁岁无病无忧。”
书砚捧着碗,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木盒,里面是十二块小木牌,每块都刻着不同的节气:“这是给大家的新年礼。立春的牌上有芽,夏至的牌上有荷,霜降的牌上有霜花……”
“我要冬至的!”书墨抢过刻着雪人的木牌,牌底还刻着行小字:“围炉夜话,灯火可亲。”
小石头选了春分的木牌,上面刻着发芽的稻谷,和他去年寄给西域的图案一模一样。阿风拿了立秋的,牌上有只叼着麦穗的小燕;林逸尘挑了小满的,画着饱满的药囊;林宇轩选了芒种的,刻着正在耕作的农人。
最后一块除夕的木牌留给了林萱,上面没有图案,只有一行字,是书砚模仿她的笔迹刻的:“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守岁时,众人围坐在炭炉边,听林萱讲过去的故事。讲到炎山密道里的黑雾,书墨攥紧了手里的木牌;讲到黑风口的厮杀,小石头瞪圆了眼睛;讲到五灵共鸣时的金光,书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凝聚起灵力,让炭炉里的火星跳得更高。
“后来呢?”小石头追问,“幽影还会回来吗?”
林宇轩往炉里添了块炭:“只要我们守着这份心,它就回不来。你看这炭火,只要有人添柴,就永远不会灭。”
子夜的钟声敲响时,远处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像无数散落的星辰砂。书砚和书墨跑到院里放爆竹,小石头捂着耳朵笑,阿风站在廊下,用灵力接住飘落的烟花碎屑,像接住了漫天流萤。林逸尘在医馆门口挂了盏走马灯,灯上画着五灵物的图案,转起来时像一道流动的光。
林萱站在桃树下,看着这热闹的一切,忽然觉得眼角发热。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月光洒在上面,映出淡淡的纹路,像极了父亲当年抚摸它的模样。
年初一的清晨,书墨在门槛边发现了个布包,里面是西域寄来的新年礼:葡萄干串成的项链,薰衣草缝的香囊,还有封信,说孩子们用她寄的薰衣草种子种出了花,还学着做了木牌,刻的是江南的桃花。
“他们说,等夏天花开了,就寄干花来,给书砚做书签。”林萱念着信,院外传来马蹄声,是银鹰堂的商队路过,送来了西北的奶酪和皮毛,“堂主说,今年要带西域的孩子来江南,看看真正的桃花。”
春暖花开时,林家老宅的桃树又开花了。书砚教西域来的孩子们刻木牌,书墨带他们辨认草药,小石头领着他们去荷塘摸鱼,阿风教他们射箭,林宇轩给他们做木剑,林逸尘则带着他们在医馆帮忙,用玄冰髓的粉末给烫伤的孩童敷药。
林萱坐在桃树下,看着这些不同口音、不同模样的孩子凑在一起,用树枝在地上画五灵阵法,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不是守住一片疆土,而是让这份信念越过山川湖海,在更多人心里扎根。
就像这桃树,去年的花落在土里,今年又开出新的艳;就像这木牌,从江南传到西域,又带着新的故事回来;就像这血脉里的守护,一辈辈传下去,从未褪色。
秋去冬来,年复一年。林家老宅的桃树越来越茂盛,医馆的药香飘得越来越远,木工坊的木牌传遍了南北,屋檐下的燕巢换了一辈又一辈的主人。
书砚成了新的木工师傅,教出了十几个徒弟;书墨接了林逸尘的医馆,药方上总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小石头种出了江南最好的稻谷,年年寄给西域;阿风的箭术传给了孩子们,只是箭杆上的桃花纹越来越柔和。
林萱偶尔会坐在桃树下,翻着那本记满了柴米油盐的账本,旁边放着书砚刻的“岁序常安”木牌。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账本上,那些平凡的字迹仿佛都活了过来,在诉说着一个最简单也最绵长的道理——
最好的守护,从不是传奇里的惊天动地,而是把每个寻常日子,都过成值得珍惜的模样。
风吹过,桃花簌簌落下,像一封封写满春天的信,落在新翻的泥土里,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落在未完待续的时光里,永远,永远。
大年初二的清晨,积雪还没化透,院外就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书墨裹着葡萄纹披风开门,只见七八个镇上的孩子举着木牌站在门口,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五灵图案,是他们跟着书砚学习后雕刻的。
“我们来拜年啦!”领头的胖小子举着块刻着赤火晶的木牌,牌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木屑,“我娘说,刻了这个,一年都不会生病!”
书砚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他连夜刻的小玩意儿:桃花纹的书签,五灵形状的哨子,分给孩子们时,特意把刻着稻谷的哨子塞给了小石头——那是他照着小石头去年寄给西域的图案刻的。
“吹吹看。”书砚教他含住哨子,轻轻一吹,清越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像不像燕巢里雏鸟的叫声?”
小石头的脸笑成了红苹果,举着哨子在雪地里转圈,木牌上的稻谷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光。林宇轩站在廊下看着,忽然对林萱道:“该给桃树修枝了,留着壮枝,明年才能结更多果子。”
修枝的剪刀在林宇轩手里翻飞,剪下的细枝被书墨拾起来,捆成一束束的,说要送给镇上的绣娘做绣绷。林逸尘则在医馆前摆了张桌子,免费给拜年的乡亲们测血压,书墨在旁帮忙递水,手腕上戴着阿风用薰衣草梗编的手链,淡紫色的花粒随着动作轻轻晃。
午后,西域商队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口。领头的商人抱着个锦盒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十二块晶莹的玉佩,每块都刻着五灵图案,玉质温润,竟是用落星坡的星辰砂边角料打磨的。
“这是西域的孩子们做的,”商人笑着说,“他们说,林家的木牌带着温度,他们的玉佩带着星光,合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守护。”
林萱拿起刻着灵心果的玉佩,触手竟带着淡淡的暖意,像是被无数双手摩挲过。书砚和书墨小心翼翼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块,用红绳系好,贴身戴在脖子上。
暮色降临时,商队的孩子们和镇上的孩子们在院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雪人手里举着两块牌——一边是江南的桃木牌,一边是西域的星辰玉佩,在灯笼的映照下,像两团跳动的光。
林萱站在廊下,看着孩子们围着雪人唱自编的歌谣,歌词里有极北的冰原,有深海的浪,有青木林的芽,有落星坡的星,有炎山的火,最后都落在了江南的桃花上。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炎山密道里,五灵物共鸣时的金光也曾这样温暖。原来那些散落天涯的灵物,从未真正离开,它们化作了木牌上的纹路,玉佩上的光,孩子们嘴里的歌,在寻常日子里,守护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安宁。
夜深时,孩子们都散去了,院中的雪人还立在那里,红绸带在风里轻轻飘。书砚在灯下给西域的孩子写回信,说江南的雪会化成春水,滋养桃树的根;书墨把星辰玉佩放进药箱,说要让它沾沾草药的香;小石头把稻谷哨子放在枕边,梦里都是清越的鸟鸣。
林萱看着炭炉里跳动的火光,炉边放着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和西域送来的星辰玉佩并排躺着,像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她知道,这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这炉火,只要有人添柴,就永远不会熄灭;就像这桃花,只要有人守护,就年年都会盛开。
窗外的月光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远处的爆竹声还在隐隐约约地响,带着新一年的期盼,和着院里的炭火声,织成了一首关于传承与希望的,没有结尾的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