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蜥蜴狗的滚动,男人没有在意。直到蜥蜴狗靠近大厅桌子,他才收起笑意,用略显疑惑的目光看着蜥蜴狗。
桌子上覆盖有桌布,男人看不到桌子下方的景象。蜥蜴狗异常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怀疑。桌子下方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条狗吗?
他大踏步朝桌子走去。每走一步,大厅的地板似乎就会震动一次。
蜥蜴狗率先到达桌子的位置,它从桌布下方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昏暗的桌下,一小片发光的区域格外显眼。
它不知道那是不是红毛狐狸所说的泥土,但身上愈发剧烈的痛感容不得它犹豫了。
蜥蜴狗跑了过去,直接躺在了上面。湿润清凉的触感传来,身上的灼烧痛苦减轻了很多。
还好,它猜对了。
男人也在这时掀开了桌布,看到里面躺着的蜥蜴狗时,他点了点头。
桌子下方没有异常,蜥蜴狗身上的火焰灭了也属正常情况。本来,这种狗身上没有什么能燃烧的东西。除了毛发,树皮般的皮肤并不具备燃烧的条件。
要是蜥蜴狗容易被火烧,那他的研究,不就白费了吗?
男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蜥蜴狗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可它感觉到了主人的眼神。
不,它不能再称呼对方为主人了。从今往后,它与这个男人再无瓜葛。
男人扯开桌布,掀翻桌子,一脚把蜥蜴狗踢了出来。
蜥蜴狗趴在地上,口中传来了熟悉的腥甜感觉。今天,血液已经从喉咙里出来很多次了。
男人拎起蜥蜴狗,走到了房间外面。他打开一把伞,沿着小路走到了大门口。
他打开门,手臂弯曲并迅速抬升。蜥蜴狗飞了出去,栽进了淤泥中,几团泥土钻进嘴唇,从牙齿缺失的地方挤进了口中。
蜥蜴狗用舌头推出了泥土。泥土的味道,真不好啊。
蜥蜴狗转头看向曾经的主人,却发现大门已经关闭,门前除了雨水什么都没有。
蜥蜴狗自嘲了一番。待在主人身边这么久,不料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男人把自己扔出来的身体动作,与他平时丢垃圾时的一模一样。
蜥蜴狗转身,随便找了一个方向,伸出前肢向前爬去。它不知道要去哪里,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曾被它视作家园的地方。
现在,它没有家了。不知道乌云下的世界,是否有它生存的区域。
蜥蜴狗找了一处灌丛来躲雨。刚进去的时候,它感觉还好好的,可卧下来之后,它忽然感觉这灌丛的形状有些熟悉。
蜥蜴狗扭过头,视线仔细描绘着灌丛的每一根枝条、每一片叶子。
扫描完成后,蜥蜴狗发出了嘶嘶声。它的主人……不,那个男人给它制作的巢穴,就长这个样子。
小时候的它还感觉很温馨,以为那人是专门为它设计了一处景观。原来,那人只是随便模仿了一处灌丛来欺骗自己而已。
蜥蜴狗爬出了灌丛,回到了大雨之下。它不愿意见到熟悉的巢穴,不愿意回忆过往的一切。它要找一处距离那人住宅很远的地方。
没了灌丛的庇护,蜥蜴狗很快就被雨水淋湿。毛发已被烧光,它的皮肤直接接受雨水的冲击。
皮肤上有很多伤口,雨水流过伤口时,会将其掀开。
痛感加剧,伤势加重,蜥蜴狗陷入了淤泥中,口吻也被飞溅的泥点覆盖。它的力气越来越小,与之相反,睡意逐渐增强。
蜥蜴狗看着满天的雨水,苦涩地笑了一声。现在要是睡着了,估计过几天,它就成了一具白骨了。
当然,如果它的骨头也像外表这样,枯黄墨色,像是老树皮,那可能不是白骨,而是绿骨了。
蜥蜴狗笑了笑。不知道啃食它尸体的那些动物,见到自己这不一般的骨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蜥蜴狗感受了一下四肢,发现确实是没有力气了。它放弃了爬行,头也低了下去,沉在了淤泥之中。
主人欺骗了它,它从小到大体会到的一切温暖都成了虚幻。它这隐藏性高但观赏性为负无穷的身体,也没有改变的可能了。
不如期待一下自己的骨头是什么样吧,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想一想这个画面,可以在生命尽头给自己增添点乐趣。
蜥蜴狗合上了眼睛,脑海里真的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大群食腐动物围着它看,因为它们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骨头。形状像狗又像蜥蜴,比鸭嘴兽还要复杂。而且颜色翠绿,不像是动物的骨头,像是某种植物长成了骨头形状。
蜥蜴狗的意识沉浸在它的幻想中,生命气息渐渐衰弱。
红毛狐狸跑了过来,一大堆糊状物从它口中涌出,洒在了蜥蜴狗的身上。
已经快要离开的蜥蜴狗,意识迅速恢复,它在脑海中构建的幻境破碎,意识被迫回到了现实。
蜥蜴狗的眼皮颤动,它在努力地尝试睁开眼睛。它想知道这周身的温暖是谁给的。
一番挣扎过后,蜥蜴狗的眼皮终于抬起。当红毛狐狸的身影伴随大雨出现,蜥蜴狗没有惊讶。
除了它,还有谁会来救自己?
蜥蜴狗转过头,看到了身上的植物糊糊。原来是九晴兰,难怪感觉如此温暖。
这九晴兰并不常见,不知道红毛狐狸是从哪得来的。是从主人……那个人的仓库里偷出来的?
温暖持续传来,蜥蜴狗没有继续思索。它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红毛狐狸,同时还有些许歉意。
它以为这只妩媚狐狸想和自己争夺主人的喜爱,结果却是一直在帮自己。
红毛狐狸叼起蜥蜴狗,快速躲进了一处灌丛。它放下蜥蜴狗,在其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蜥蜴狗越来越惊讶,同时得知了自己体内黑色小块的来历。原来那人制造了一批小巧的控制机器,外观呈黑色,将这些小物件塞进动物体内,就可以实现控制效果。
自己,真的只是那人的工具,并没有情感可言。
红毛狐狸离开了,蜥蜴狗继续在这里躲雨。
看着大雨,蜥蜴狗忽然想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从小到大,那人叫它时,总会发出几个固定的音节。
它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只是那人对狗的普遍称呼。
自己叫什么好呢?
困意袭来,蜥蜴狗决定先不想了,它需要先好好地睡一觉。这次的困意没有预兆自己生命的终结,而是九晴兰发挥作用时的正常反应。
雨势变大,蜥蜴狗进入了梦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