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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书屋 >  叶胎 >   第59章 碑林

大央京城,

御史大夫府邸,张明廷面色沉凝,指尖一枚官印闪烁着微光。他已通过官方渠道向佛国驻大央的代表机构发出了措辞极其严厉的质问公文,并动用御史权限,调动了京城部分巡防司的暗探,开始秘密排查京城内所有可能与“佛”、“寺”相关的可疑地点,自他从监天司得知佛国有盘踞大央的势力之后,便已经开始了这样的排查行动。他的行动,代表着大央朝廷官方的正式介入,虽谨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大人,巡防司那边传来消息,苦查数日无果……”

“若是如此轻易就被找到,佛国那群鼠辈能寄居大央数年吗?接着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那寺啊庙啊挖出来!”张明廷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浩然之气。

“哼!主意都打到老夫头上来了!这群秃驴……”

而就在张府之外,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洛明微覆眼的绫布已然换新,但似乎仍能看到其下紧蹙的眉头。她并未乖乖待在府中等待监天司的消息。

她手中紧握着一支看似普通的青玉毛笔,笔尖蘸着她自己以心头血混合特制墨汁画下的一个复杂符文。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与苦楝身上某件残留物品隐隐共鸣的气息。

这是儒门的一种偏门追踪秘术,代价不小,且极不稳定。

她深吸一口气,不顾体内文气的损耗,循着那丝微弱到极致的共鸣,毅然决然地朝着西边快步走去。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以及一种不惜一切也要做点什么的执念,驱使着她独自行动。

……

星穹顶内。

大司命看着碎星帘上那个摇摇欲坠、却始终未散的“稳”字,又感知到山河晷阴影面细微的变化,苍老的手指迅速掐算着。

“臭小子,尽会惹麻烦……还牵扯上妖族公主的分身……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味。

他走到星轨仪旁,看着其中一条若隐若现、几乎要断开的星线,又看了看另一条刚刚剧烈闪耀后迅速黯淡的星线,摇了摇头。

“也罢,老夫便再帮你一把,顺便……看看那碑林里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他双手虚按在星轨仪上,周身散发出远比少司命更为磅礴浩瀚的星辉之力,整个星穹顶的星辰运行轨迹似乎都随之微微调整。

一道更为隐秘、更加强大的指引之力,跨越虚空,再次遥遥锁定了佛国秘境中那片无字碑林,以及其内某个刚刚闯入、惊慌失措的灵魂额上的那道金箍。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简单地打开缝隙,而是……让那潭水,更浑一点。

…………

无字碑林内,死寂是唯一的主题。

苦楝踉跄着将落英轻轻放在一座冰凉的无字碑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妖丹破碎带来的死气如同阴霾笼罩着她。方才亡命的奔逃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额头的业罪金箍依旧灼痛,提醒着他自身的困境。

不能让她死!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尽管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为何舍命救他。但天性与本能都指使他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这份恩情重如山岳——这可相当于一命换一命啊……

他一咬牙,划破自己的手腕,蕴含着自然灵气的鲜血汩汩流出。他小心翼翼地将血液滴入落英苍白的唇间,同时运转起那被压制得几乎消失的“万物通感”,竭力感知着她的状态,试图引导那一丝微弱的生机。

他的血液似乎起了些作用,落英的身体微微回暖了一丝,死气的蔓延速度减缓了,但她破碎的妖丹根本无法重塑,一身磅礴妖力已然散尽,仅能勉强维持着人形不散,依旧深度昏迷,命若游丝。

苦楝松了口气,却感到一阵眩晕,本就虚弱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突然从碑林深处响起:

“啧啧啧……好浓的血腥味,好精纯的生命精气……看来,有新的客人闯进这囚笼了?”

苦楝猛地一惊,霍然转身,下意识地将落英护在身后。

只见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那是一个僧人,面容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眼神浑浊,却又闪烁着一种贪婪而危险的光芒,周身气息十分古怪,佛力中混杂着一股令人极其不适的阴冷邪气。

此人正是被困于此的法尘!

“你是谁?”苦楝警惕地问道,「叶纹树骨」的微弱本能暗自激发。

“贫僧法尘。”法尘舔了舔嘴唇,目光在苦楝流血的手腕和昏迷的落英身上扫过,“阁下又是谁?怎么进来的?这女妖……伤得可不轻啊,妖丹都碎了吧?真是浪费……”

苦楝的「万物通感」虽然被极大压制,但仍能隐约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贪婪以及一种被压抑的疯狂。

此人绝非善类!

苦楝心想着,面上已然无力做出任何表情了。

“误入此地。”苦楝言简意赅,暗中调整呼吸,积蓄着力量。

“误入?”法尘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无字碑林早已自主封印,你能进来?怕是外面那些老不死的又搞了什么鬼吧?不过……也好!”

他话锋一转,眼中邪光更盛:“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走了。把这女妖和你的精血留下,贫僧或可让你死得痛快些!”他修习佛魔功,最需精血魂魄滋养,此人非凡的精血和落英的妖身,对他都是大补!

苦楝心沉了下去,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就在法尘即将动手之际——

苦楝额头的业罪金箍,再次传来了那股奇异的、带着星辰韵律的震动!

嗡!

这一次,震动的频率似乎有所不同,不再是引导,更像是一种……干扰和示警?

几乎同时,苦楝的「万物通感」捕捉到了法尘身上那混杂气息中,一股极其隐蔽的、与这碑林结界隐隐对抗的魔功波动!而金箍的震动,似乎放大了这种对抗感!

苦楝福至心灵,猛地大喝一声,虚张声势:“你想动手?不怕彻底引爆你体内与这结界的冲突,被这碑林彻底碾碎吗?!”

法尘闻言,动作猛地一僵!脸色微变。对方怎么可能一眼看穿他功法的隐患和与结界的微妙平衡?!

就在法尘惊疑不定的刹那,苦楝强忍着金箍的刺痛,将通感能力催动到极致,不是感知情绪,而是感知此地空间的薄弱点!金箍的震动与星轨的隐约指引,仿佛在他脑中形成了一张模糊的地图!

“出口不在那边!跟着我,或许有一线生机!否则就一起烂死在这里!”苦楝对着法尘吼道,同时猛地朝另一个方向冲去,一把抱起落英。

法尘一愣,看着苦楝毫不犹豫冲出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确实因对方话语而有些躁动的魔功,再想到对方能闯入此地的诡异……贪念和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

“哼!谅你也耍不出花样!”法尘冷哼一声,立刻纵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沉默的碑林中疾驰。

苦楝凭借着那玄而又玄的感应和金箍时不时的微妙震动指引,七拐八绕,竟真的来到了一处结界光芒明显比其他地方黯淡、碑石排列也略显紊乱的区域!

“就是这里!合力攻击一点!”苦楝大喊。

法尘此刻也顾不得多想,求生本能爆发,催动佛魔功,一股灰黑色的邪异能量轰向苦楝所指之处。苦楝也竭尽全力,调动起最后的地脉之力,引起小范围地面震颤,干扰结界根基。

法尘对苦楝改变地形的功法很是诧异,在这天地为尊的世界上,要惊天动地,没有高境界的修士是达不成的,要么就是有什么逆天功法法器等外物相助,而苦楝一无境界,二看不出使用了外物,便硬生生动摇了结界根基,此子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诡异的多……

内外夹击之下,再加上大司命远在监天司的星轨暗中削弱此节点!

“咔嚓——”

一声脆响,结界竟然真的被撕开了一道不大的裂缝!外界的气息涌入!

两人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先后冲了出去!

然而,刚冲出碑林,还没等他们看清周围环境,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已然无声无息地拦在了前方。

少司命面覆轻纱,眸光如冰,手中一枚玉符闪烁着星辉,锁定了刚刚逃出的两人。她一路追踪星轨指引和苦楝这双生卦象的波动,终于在此刻赶到!

“苦楝?”她目光扫过苦楝和他怀中昏迷的落英,眉头微蹙,随即冰冷地看向一身邪气的法尘,“妖僧!束手就擒!”

法尘脸色一变,感受到少司命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和纯粹的监天司力量,自知不敌,猛地将身边一块巨石用魔功震向少司命,自己则化作一道黑烟向侧方遁逃!

少司命玉手轻挥,星辉如练,瞬间将巨石击碎。她正欲追击法尘,却感应到佛国秘境深处,数道强大的气息正飞速逼近!尤其是其中一道,已然锁定了此地!

她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虚弱的苦楝:“走!”

星辉闪耀,空间波动泛起。

“哪里走!”一声威严的怒喝自后方传来,一只巨大的佛手印隔空拍来!

少司命反手打出一道璀璨的星盘虚影,与那佛手印悍然对撞!

轰隆!

剧烈的能量爆炸开来,光芒刺目。

趁此机会,少司命带着苦楝和落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来时悄然打开的空间通道,消失不见。

而那法尘,借着这短暂的混乱,也成功遁入了佛国秘境复杂的边缘地带,隐匿了起来。

他心中狂喜,终于逃出了碑林囚笼!

能逃出去即是最好,若是刚才能留下那个妖女,那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然而他但旋即发现,整个佛国秘境的出入口早已被彻底封锁,他暂时根本无法离开佛国,只能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躲藏起来,等待新的机会。

光芒散尽,辟支佛的身影出现在现场,面色阴沉如水。他看了一眼少司命消失的方向,又感知了一下彻底隐匿的法尘气息。

“监天司……少司命……”他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竟能精准找到此地,还能从本座眼皮底下救人……看来,我佛国内部,也不干净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那片刚刚恢复平静的无字碑林上。

身边的难胜菩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自知自己不是叛徒,但辟支佛的话回荡在脑中,挥之不去……也不怪他心虚,毕竟这无字碑林是他的看守的,出了问题便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一次,不仅苦楝这个“活舍利”丢了,还跑了一个修炼魔功的叛徒,更让监天司的人摸了进来又扬长而去。佛国的脸面,可谓丢尽了。

“难胜啊……你且去闭关一阵子吧,这无字碑林贫僧为你暂且守着……”辟支佛斜眼看着难胜菩萨,语气平淡。

“……此事非难胜所料,但既然身为碑林守人,循因承果,小的甘愿受罚……”难胜菩萨垂眸说道,态度诚恳。

“嗯……”

辟支佛一摇身,便走出了十丈之远……

虽说风波暂息,但更大的风暴,已在酝酿……

“佛玉……佛玉被盗走了!?”

辟支佛的怒喝声震动天地,清晰无比的传入到佛国的每个角落,包括此刻正在研究佛玉的法尘。

法尘盘踞于一座废弃的石台之上,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冷声道:“此玉本想还回的,既然连佛祖您都如此看重,那何不夺来另一半佛玉,彻底断了你们的传承……”

而此时,大央监天司中,大司命口吐鲜血,脸色变得苍白,仿佛被夺了几分生机,而这,也是他忤逆天机的代价,他助苦楝脱困,替少司命挡下了那破界救人的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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