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睁开惺忪睡眼,待他们看清大殿中那道还有些发呆的身影时,小脸上立刻绽开纯真的狂喜。
流光一闪,“咻”的一声,两灵已乳燕归林般,一头扎进苏泽怀中。
苏泽眼角眉梢皆是温和笑意,下意识张开双臂,将两个热乎乎的小身体一左一右紧紧搂住。他刚想说话,目光落在怀中左边的小不点身上时,却不禁一愣,满眼惊诧“咦?大宝,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苏大宝缩在他臂弯里,得意的扬起小下巴
咧开嘴巴,露出细碎的乳牙,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苏泽心头疑窦未消,转向右臂弯里的苏小宝,嘴唇微动刚要开口,突然,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电光般划过脑海!
“前...前辈!不好!赵老是不是还在鼎中”
话音未落,苏泽已抬头,目光如炬射向大殿穹顶那尊高悬的司戊鼎!
身影一闪,他已身化一道流星赶月的长虹,挟着疾风,冲天而起,直扑鼎口而去!
司戊鼎内,此刻愁云惨淡。
一百多个淡薄的神魂如同被困的倦鸟,围聚在中央。
领头的是一位满头银丝如雪的老者,此时他正烦躁地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木棍,用力在灰扑扑的地面反复划着什么。
身边其他神魂也都垂头丧气效仿,整个场面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人群中不知从何处轻飘飘的传出一句话“老祖...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此言一出,如同火星点燃了干柴!
那蹲着的老者手上动作一顿,猛的抬头!霎时间,一股积压已久的怨气出现在他原本威严的脸庞。
其怒目圆睁,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便是一声咆哮“我哪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人在哪儿本座都不知道!待到本座脱困出去,定要将他...”他气得浑身发抖,话未说完已是咬牙切齿,口中两排“牙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磨擦声,仿佛要将那个名字咬碎。
刚才发问的神魂怯怯接口“那...那老祖您...您出去找他啊。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啊...”
“放屁!”赵惟泫几乎要跳起来,指着头顶破口大骂,“本座要是能破开这鬼罩子,还用的着在这儿憋屈一年多吗?!”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头顶那片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穹顶幕壁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尝试了无数次冲击,撞得头晕眼花,神魂震动,那该死的蓝幕却纹丝不动,坚固得让人绝望!
越是盯着那片蓝色穹顶,赵惟泫心头的怒火就越炽烈汹涌,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理智焚烧殆尽。他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久了...?”
“回老祖……”
“一年”
“两个月”
“…三天…”
“…六个时辰…”
“没错,六个时辰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四周蹲着的神魂堆中传来,带着认真的回应。
他们手中那无意识的划动,竟非随意涂鸦,而是在地面上刻写着密密麻麻,一丝不苟的时间刻度!
“等着吧...会来...”他话刚说了一半,一声清脆如裂帛的声响,陡然撕裂了鼎内沉闷的空气!
所有人动作瞬间僵住!
一百多道目光,齐刷刷的,带着惊疑猛然抬头看向顶部的蓝色大幕!
只见那坚不可摧的光幕中央,在众人的眼里突然洞开了一个规则的圆形豁口!
还没等他们从这惊变中回过神来,一道细长如丝,速度奇快无比的神魂光芒从那洞口直接钻了进来!
在底下所有神魂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那道“丝线”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坠落!
轰——!
尘土轰然扬起!
不偏不倚,砸落在赵惟泫脚前方寸之地,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赵惟泫被震得倒退一步,骇然的瞪大双眼。
尘埃徐徐落定,烟尘中缓缓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久违的人形轮廓。
只此一眼!
赵惟泫布满沧桑的浑浊老眼中,竟是不由自主的涌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随即,他猛的意识到这瞬间流露的情绪与自己身份其不相符!惊怒羞愧之下,他强行将那点水汽憋了回去,一股积压了四百多天的冲天怒火瞬间取代了所有软化,彻底点燃了他每一个神魂粒子!
“吼——!!”赵惟泫双目赤红如血,银白发丝无风倒竖,周身爆发出恐怖的神魂威压,一步便跨越了烟尘的距离!他那双由最纯粹怨念凝结而成的“手”,如同精铁铸就的巨钳,一把攥住了来者的衣领,将他硬生生从半跪状态提了起来!那饱含怨愤和狂喜的咆哮,裹挟着足以震裂神魂的声浪!
“苏——泽————!!!”
强大的音波在鼎腹空间内轰鸣回荡,震得四壁嗡嗡作响,更让四周本就虚弱的神魂齐齐踉跄,魂体震颤!
苏泽显然也被赵惟泫这开场的气势汹汹惊了一下,面色迅速从愕然转为尴尬,歉意,最后是真诚的赔笑。
他一边艰难的在赵惟泫怒火中保持着平衡,一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只攥着自己衣领的“手”同时,抱拳作揖,这个动作刚好挡在了赵惟泫那张扭曲咆哮的老脸面前
“赵老...息怒。晚辈…晚辈出了点状况,来晚了!实在是对不住您老,对不住诸位!”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带着十足的恳切。
“你…”赵惟泫胸膛剧烈起伏,神魂能量如沸水般滚动,后面想骂什么一时竟卡在喉咙里。
毕竟,真正求人家进来帮忙的是他自己!这口窝囊气,憋得他差点原地爆炸!
苏泽何等机灵,见势立刻打蛇随棍上“知道!知道!您老受委屈了!消消气!这个,就权当小子给您赔不是的薄礼?您看…您要不…先…松松手?”
他笑容可掬,眼神无比真诚,另一手仿佛真要往袖子里掏点什么补偿似的。
赵惟泫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张笑脸,从鼻孔里挤出一声粗重的怒哼
“哼!”
手上却仿佛被那笑容烫到一般,带着满腹的憋屈和一点微妙的期待,终究是把手松了开!
苏泽双脚终于沾地,暗暗长舒一口气。
他越过赵惟泫,来到那一百多个飘渺的身影前,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晚辈刚刚苏醒,还望诸位前辈莫怪……”
“没事困在这鬼地方少说也上千年了,早习惯了,无妨的!”开口这人苏泽认识,叫赵世宗。此刻他看向前者的眼神越加柔和。
“是啊是啊,”另一人笑着接口,“哈哈,真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哪在乎这片刻光景…”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应和声里,众魂都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温馨的一幕,让紧随其后的赵惟泫也不由得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苏泽再次抱拳致谢,直起身时,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晚辈已与司戊结契,此鼎已是无法归还了...不知如此补偿可否让诸位满意”话语未尽,他抬手高举过头顶!
顿时整个世界风起云涌!四面八方,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精纯魂力,如同被无形的旋涡吸引,呼啸着向他掌心汇聚。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一颗璀璨夺目,蕴含着磅礴能量的巨大魂力光球,便在他掌上急速凝结成形,光华流转,映亮了他年轻的面庞。
众魂脸上刚刚浮起的笑容瞬间化为了疑惑。
就在所有目光都聚焦于那光球的刹那,苏泽双手骤然发力向中间狠狠一捏
轰!
光芒爆散!那巨大的光球如同被揉碎的水流,分解成一百多股更为精纯,也更易吸收的光流!
没有丝毫停顿,这一百多道明亮的光流,精准无误的没入每一位赵家族人的魂体!
“嗡——”
光芒入体!如同久旱逢甘霖,那原本略显虚幻飘忽的身影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了几分。所有魂体都不由自主的魂躯一震!反应过来的瞬间,深深的感激之情在他们眼中涌现。无需多言,众人纷纷盘膝坐下,双目闭合,全力运转魂力吸收这宝贵的力量。
“啧,”一直旁观的赵惟泫这时才缓步踱来,抬手,轻轻搭在了苏泽的肩膀上,“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我的呢?”
苏泽微微一笑,随意的抬手向后一招。一小团同样精纯,光芒内敛的魂力球,出现在他指间,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吸引力。
赵惟泫见状,顿时双眼一亮,嘿嘿一笑,情不自禁的搓了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他话音未落,动作却快如闪电,手腕一翻,那光球已被他抓在掌心。
下一瞬,他那张老脸几乎笑成了花儿“要不...咱俩拜把子吧?!”
此言一出,苏泽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猛的转过身,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老祖您言重了,这差辈了,差辈了……”
赵惟泫显然毫不在意提议是否被采纳,其心神早已牢牢黏在了掌心那温润的能量上。他只嘿嘿地笑着,也不再多话,小心翼翼的将那光球捧到嘴边,轻轻一吸。那光球如同流沙,化作一缕缕更加精纯的流光,瞬间没入他口中。
随即,他也如寻常族人一般,就地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周身魂力隐隐波动起来。
苏泽看着这方才还威严肃穆、转瞬就“原形毕露”的老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再次勾起一个带着点无奈的微笑。
他静静守候在旁,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见众人仍沉浸在炼化之中,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左右无事,他身形一动拔地而起,悬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