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春潮里的归元声
惊蛰的雷声滚过天际时,冻土下的草芽正使劲往外钻。苏禾跟着公社的农技队去育种站选种,新引进的麦种装在麻袋里,沉甸甸的,捧一把在手里,麦粒饱满得发亮,像攥着把星星。技术员说这品种能增产两成,苏禾听着,想起赵老汉留下的那些旧种子,忽然觉得新与旧就像春与冬,看似交替,实则相连。
育种站的院子里,几个年轻人在学嫁接果树,剪子咔嚓咔嚓剪断枝条,再用塑料布仔细缠好。苏禾凑过去看,技术员说:“这就叫‘取长补短’,把好的枝子接到壮的树上,才能结出好果子。”
这话让他愣了愣。他想起光域与外域的显化差异,原来“圆融”从不是消灭不同,是像这嫁接的果树,让好的彼此成就,让差异成为滋养。就像村里的老把式和新来的技术员,一个懂土法,一个懂科学,凑在一起讨论种地,反倒比单打独斗强。
王大爷来公社送新磨的玉米面,说要给苏禾贴饼子吃。“今年的玉米磨出来的面,比往年白。”大爷抖着布袋子,金黄的玉米面簌簌往下掉,“你尝尝就知道,这地里的东西,认人。”
苏禾跟着回村,刚到村口就看见春杏在教妇女们做新样式的鞋底。她的丈夫能拄着拐杖走路了,坐在旁边给大家递针线,脸上带着笑。“苏干事来了!”春杏抬起头,手里的鞋底纳得密密实实,“俺们学了新花样,又结实又好看,想给水库的工人寄去。”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刚纳好的鞋底,五颜六色的线在粗布上绣出简单的花纹,像片小小的花海。苏禾拿起一只,针脚均匀有力,能想象出她们纳鞋底时的专注。这专注里藏着的,是对远方亲人的牵挂,是把日子过好的韧劲,和圆觉海里“觉性流”的专注,本是同一种东西。
吃午饭时,王大爷说起村里要办个代销点,让苏禾帮忙看看选在哪合适。“就想让村里人买东西方便点,不用跑老远去公社。”大爷扒着玉米饼子说,“再卖点孩子们的糖块,让娃们也能尝尝甜。”
苏禾跟着去看了几个地方,最后选在村头的老槐树下,那里离各队都近,还能借树荫挡挡太阳。他帮着写申请报告,字里行间都是实在的好处:“方便社员购置农具、食盐、针线……”写完读给大家听,有人说“再加条能买煤油”,有人说“得卖点灯芯”,七嘴八舌的,却透着股为日子打算的热乎气。
这天傍晚,苏禾路过学校,看见狗蛋和丫蛋在给教室的窗户刷油漆。孩子们踮着脚,手里的刷子歪歪扭扭,油漆蹭了满脸,像只小花猫。“苏老师,刷了漆就不怕漏风了!”丫蛋仰着脸说,眼里的光比油漆还亮。
他想起自己刚来村里时,这窗户还是破的,糊着纸,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如今换上了玻璃,刷了漆,亮堂堂的,像孩子们眼里的世界,一点点变得清晰明亮。这变化里,有他的汗水,有王大爷的木料,有孩子们的油漆,是所有人一起攒出来的好,比任何“归元道”的玄奥都更真切。
回公社的路上,春潮带着泥土的腥气漫过来,路边的野花星星点点地开了,黄的、紫的,藏在草丛里,像被遗忘的纽扣。苏禾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野花,本不属于这片土地,却在风里雨里扎了根,开了花,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他不再想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因为懂得,名字只是个符号,过去只是段记忆,真正重要的是此刻脚下的土地,身边的人,手里的活计。就像这春潮,不管从哪条河涌来,最终都要汇入土地,滋养出绿,滋养出花,滋养出日子该有的样子。
夜里,苏禾在灯下整理报表,窗外传来青蛙的叫声,一声声,带着春的生机。他忽然听见了太始元的“元初能量”流动的声音,不是在宇宙星轨里,是在这蛙鸣里,在玉米饼的香气里,在春杏纳鞋底的线里,在孩子们刷油漆的笑声里——这些平凡的声响凑在一起,就是最实在的“归元声”,告诉着他:此处即是归处,当下便是永恒。
宇宙的故事,原来从不需要刻意追寻。你种下的种子,会发芽;你帮过的人,会记得;你认真过的日子,会留下痕迹。就像这春潮,无声无息地来,却能浸润每一寸土地,让所有的等待,都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