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麦浪滚新岁,旧谣唱新声
芒种的风裹着麦香,把断星崖的田野吹成了金色的海洋。小芽儿跟着小石头在麦田里割麦,手里的镰刀比去年稳了些,割下的麦穗码得整整齐齐,额角的汗珠滴在麦秆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像她小时候在画上点的墨。
“爹,太爷爷割麦时,是不是也会唱那支老谣?”她直起身,用袖子擦汗,声音里带着点喘。去年听阿芷说过,苏禾割麦时爱哼支没人懂的调子,像流水,像风吹麦浪。
小石头停下手里的活,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她:“唱啊。太爷爷说那是光域的调子,说那里的麦子不用人割,自己就会把颗粒落进仓里。”他望着远处的坟茔,锁龙藤的紫花在风中摇曳,“不过他更爱唱咱村里的《打麦谣》,说接地气,听着踏实。”
小芽儿抿了口薄荷水,清冽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淌:“那您教我唱《打麦谣》吧,我唱给太爷爷听。”
小石头笑了,清了清嗓子,唱起那支老谣:“麦浪滚,麦芒黄,镰刀快,谷满仓……”调子简单,却像麦秆一样扎实。小芽儿跟着学,跑调的声音混在麦浪声里,像颗青涩的麦粒,透着股鲜活的劲儿。
阿芷提着竹篮送饭来,篮子里的麦饼还冒着热气,艾草的香混着麦香,在田埂上漫开。“歇会儿吃吧,看这孩子,脸晒得跟红苹果似的。”她把麦饼递给小芽儿,又给小石头擦了擦肩上的麦芒,“你爷爷小时候学唱《打麦谣》,也跑调,你太奶奶总笑他‘把麦子都唱得歪了头’。”
小芽儿咬着麦饼,含糊不清地问:“太奶奶也会割麦吗?”
“会啊。”阿芷坐在田埂上,目光落在翻涌的麦浪里,“她割麦不快,却稳当,割过的麦茬比尺子量的还齐。那时候你太爷爷总说,‘阿芷割的麦,颗颗都带着甜’。”
午后的太阳更烈了,蝉鸣扯着嗓子喊,把田野叫得格外热闹。小石头把割好的麦子捆成束,小芽儿学着他的样子用麦秆系绳,手指被麦芒扎得通红也不吭声。“爹,您看我系的!”她举着捆好的麦束,绳结歪歪扭扭,却系得很紧。
小石头摸了摸她的头:“比我小时候强。太爷爷说,干活不怕慢,就怕不认真,草木都看着呢。”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麦捆在身后排成队,像串沉甸甸的省略号。小芽儿背着半捆麦子,跟着小石头往回走,嘴里哼着跑调的《打麦谣》,调子忽高忽低,却把晚霞都唱得颤了颤。
回到药铺,院门口的桃树已经挂满了青桃,被夕阳染成了淡金色。小芽儿把麦子放在院里,就跑去给阿芷看她系的绳结,阿芷笑着说:“比你爷爷当年强多了,他系的结总开,还嘴硬说‘麦子想自己跑回家’。”
夜里,麦香浸着月光,在院里弥漫。小石头在灯下记收成,账本上的数字密密麻麻,像撒了把麦粒。小芽儿趴在桌边,用麦秆编小篮子,编着编着就打起了哈欠。阿芷坐在灶前烧火,火光映着她的白发,像落了层麦糠。
“奶奶,太爷爷说的光域,有这么香的麦子吗?”小芽儿忽然问,声音带着困意。
阿芷添了根柴,火苗跳了跳:“没有。”她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那里的光再亮,也没有咱断星崖的麦香暖人。”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麦垛在月光里像座座小塔,守着满院的药香。小芽儿抱着编了一半的麦秆篮子睡着了,梦里大概也有片金色的麦田,她和太爷爷一起唱着《打麦谣》,调子跑着跑着,就跑进了新的岁月里。
阿芷知道,老谣会被新声唱下去,就像麦种会落在新的土地里,发新芽,结新穗,把这踏实的香,这温暖的调,一辈辈传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