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春犁破新土,旧痕印新泥
惊蛰的雷声刚过,断星崖的土地就松活了。田埂上的冻土裂开细缝,像大地睁开的眼睛,正等着春犁来唤醒。小石头扛着犁,牵着老黄牛往麦田走,犁铧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牛蹄踩在泥里,踏出一个个深深的印。小芽儿背着小竹篓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把新磨的镰刀,刀面映着她的笑脸,像块亮闪闪的镜子。
“慢点走,别被犁铧碰着。”小石头回头叮嘱,老黄牛“哞”地应了一声,像是在帮腔。他看着脚下的土地,忽然说,“太爷爷用这犁时,总爱在犁铧上抹点猪油,说‘让铁家伙润润喉,好跟土地说话’。”
小芽儿跑到犁边,伸手摸了摸犁铧,冰凉的铁面沾着点去年的旧泥:“爹,这犁是不是认识太爷爷?”
“认识。”小石头把犁头插进土里,老黄牛往前一使劲,犁铧就破开新土,翻出的泥块带着股腥甜,“你看这犁柄上的磨痕,都是太爷爷的手攥出来的,就像老伙计,闭着眼都能摸到对方的脾气。”
阿芷坐在地头的柳树下,看着竹篮里的稻种,饱满的谷粒泛着青绿色,像撒了把翡翠。她的手指在种子上轻轻拨弄,忽然说:“你太奶奶选种时,总把种子放进水里,说‘沉底的才是好种,踏实’。她还说,‘人跟种子一样,得扎进土里,才能长出模样’。”
小芽儿跑到柳树下,把刚捡的野鸡蛋放进竹篮:“太奶奶,这些蛋能孵出小鸡吗?就像种子能长出稻子。”
“能啊。”阿芷笑着把鸡蛋摆整齐,“你太爷爷当年在鸡窝边搭了个小棚,说‘给鸡妈妈遮遮风,小鸡才长得壮’。他总说,‘万物都有灵性,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回报’。”
正午的太阳暖起来,晒得泥土冒热气。小石头犁完半亩地,坐在田埂上歇脚,老黄牛在旁边甩着尾巴啃青草。小芽儿递过水壶,里面的薄荷水还带着凉:“爹,太爷爷犁地也这么累吗?”
“比这累。”小石头喝了口水,指着远处的山坡,“那时候没有老黄牛,全靠人拉犁,你太爷爷的肩膀磨出了茧,却总说‘土是金,汗是银,磨破肩膀也值当’。”
邻村的张大爷扛着锄头路过,看着翻好的土地直点头:“小石头的犁把得好,跟你爷爷一个样,犁沟又直又匀。”他顿了顿,又说,“当年你太爷爷帮我家犁地,天不亮就来,天黑才走,说‘都是庄稼人,帮衬是应该的’。”
小芽儿听见了,从竹篓里拿出块麦饼递过去:“张爷爷,您吃点东西再干。太奶奶说,春忙时得吃饱,才有力气跟土地较劲。”
张大爷接过麦饼,笑得皱纹堆成了花:“这孩子,心眼跟苏先生一个热乎。”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新翻的土地染成了金红色。小石头把犁扛回家,犁铧上的新泥还没干透,映着晚霞,像幅流动的画。小芽儿跟在后面,手里捧着野鸡蛋,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雀。
夜里,油灯下,小石头在账本上记下犁地的亩数,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清晰的字迹。小芽儿趴在桌上,看着犁柄上的旧痕,忽然问:“爹,太爷爷的手是不是也像这犁柄,带着好多印?”
小石头摸了摸犁柄上的包浆,那是岁月和汗水浸出的光:“是。他的手上全是老茧,却比谁都巧,能认药,能耕地,能把日子捏得有滋有味。”
阿芷坐在旁边,缝补着小石头磨破的袖口,针线在布面上穿梭,留下细密的针脚。窗外的春风拂过麦田,新翻的泥土在月光下泛着潮润的光,像在孕育着新的希望。她知道,旧痕总会印上新泥,就像这春犁破新土,把前人的力气、后人的期盼,都翻进土里,长出满田的绿,结出满仓的实,一辈辈,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