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冰火双杀
工作人员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操作区仅存的温度。服用违禁药物——这个指控比食材违规更致命，直接击穿厨师的职业底线和人格尊严！
苏杭的动作僵在半空，背对着众人，肩膀的线条绷紧如石。药效正在他体内汹涌，带来虚假的稳定与真实的灼烧，冷汗浸湿了他后颈的碎发。
夏沫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步挡在苏杭与工作人员之间，如同护犊的母狮，语气冷冽如刀：“调查？可以。但请出示你们的授权文件和明确依据。根据大赛规程，除非有直接证据或异常行为表现，否则无权在比赛进行中对选手进行 intrusive（侵入性）检测，这会影响比赛公平！我需要与组委会法律顾问直接通话！”
她的话语速极快，气势逼人，试图在规则层面争取时间和空间。
那名工作人员似乎早有准备，面不改色地亮出一张表格：“这是基于合理怀疑的临时抽检授权。举报人提供了明确的时间点和行为描述。我们只需要苏先生配合做一个简单的唾液初筛，几分钟即可。如果结果无异常，绝不会影响各位后续比赛。”
他的目光越过夏沫，锁定苏杭：“苏先生，请配合。”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唾液初筛！如果苏杭刚才服用的特效镇痛剂中含有某些被列为违禁的成分，哪怕是为了治疗，只要不在赛前申报并获得豁免，就会被视为违规！
林晓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让苏杭在这个时候被带走，哪怕只是几分钟的检测，也足以彻底摧毁苏杭本就濒临极限的状态，以及团队最后的士气。但强硬对抗，只会显得心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晓上前一步，挡在了苏杭与工作人员之间，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检测可以，但不是在这里，也不是现在。”他指向操作台上正处于最关键阶段的菜品和点心，“国际厨艺挑战赛的核心是厨艺的呈现，任何干扰烹饪进程的行为，本身就是对‘公平竞赛’最大的破坏。我以主厨的身份要求，检测必须在我们将所有参赛作品完整呈送至评审席之后进行。这是对我们团队基本的尊重，也是对大赛声誉的负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摄像机，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能被收录：“如果组委会坚持现在进行，我将视其为对我团队的不公正对待，并保留向更高仲裁机构申诉，以及向媒体公开整个过程的权利。”
林晓的话，将问题拔高到了程序正义和大赛声誉的层面。他是在赌，赌组委会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承担因一个“合理怀疑”而粗暴中断比赛、导致一支团队前功尽弃的舆论风险。
工作人员显然没料到林晓会如此强硬且切中要害，他迟疑了一下，按住耳麦，低声与上级沟通。
赛场内的气氛几乎凝固。其他团队的烹饪仍在继续，但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对峙，投来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周世仁团队的方向，那个之前冷笑的副厨，正抱臂旁观，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短短的十几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工作人员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晓一眼，低声道：“组委会同意，检测在你们完成作品呈递后进行。但请苏先生不要离开操作区范围。”说完，他示意两名安保人员稍微退后，但依然守在操作区边缘，形成无形的监视。
危机暂时延缓，但并未解除。如同一把铡刀悬在颈后，只待宴席呈上便要落下。
“继续！”林晓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没有时间庆幸，没有时间恐惧。最后倒计时的铃声，如同催征的战鼓，敲响了！
苏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药效的副作用，还是因为刚才极度的紧张。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些监视者，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后一批点心。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扑向自己的战场，动作因为强行压制颤抖而显得有些扭曲，却带着一种悲壮的精准。
林晓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杂念摒弃。主菜的组装进入最后冲刺。他运用系统赋予的极致掌控力，将“焙”制的香菇昆布粉末巧妙地融入酱汁，点缀在食材之间。浓缩的鲜味在高温下激活，与猪肉的丰腴、鲍鱼的嫩滑、山菜的清新交织，形成一种虽不同于原计划、却同样深邃而充满冲击力的复合风味。
“主菜，完成！”林晓将最后一份菜品放入传菜区的保温柜，低声宣布。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杭的第三批点心也终于出笼。蒸笼揭开，水汽氤氲中，那深沉哑光的紫色点心静静躺在笼屉中，外形完美，带着寂寥的美感。
苏杭用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手，夹起一个，递给林晓。这是最后的检验。
林晓接过，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轻轻咬下。
“咔嚓。”
熟悉的脆响。
这一次，内馅的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黑色的芝麻暖流、绿色的艾草清苦、透明的柠檬酸甜，层次分明，依次炸开，绚烂、短暂，如同夜空中最决绝的烟花，将“刹那芳华”的意境推向了极致！
甚至在味道融合的尾韵，似乎还带上了一丝极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药味的清苦，仿佛将创作者身体的痛苦与挣扎，也一同融入了这转瞬即逝的美味之中。
悲壮，而凄美。
“完美。”林晓看着苏杭那双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沉声说道。
苏杭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他不再多说，开始将三批点心进行最后的筛选和摆盘。第一批完美，第二批因蒸笼磕碰略有瑕疵被剔除，第三批带着决绝的绚烂，共同组成了最终呈递的作品。
“时间到！所有团队停止操作，开始呈递作品！”广播声响起。
林晓团队的四个人，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的士兵，托着承载了他们所有智慧、汗水、挣扎与不屈的宴席作品，一步步走向位于赛场中央的评审席。
林晓主厨的主菜——「山海·凝华」。
苏杭的点心——「刹那芳华」。
他们的脚步沉重，却又异常坚定。
评审席上，马克主厨和其他几位世界顶级美食评审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期待，落在他们身上。
而在他们身后，那两名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和安保，也如影随形地跟随着，等待着作品呈递完成的瞬间。
作品，被稳稳地放在了评审桌上。
就在林晓团队四人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刹那——
“等等。”
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组委会工作人员，而是来自评审席。马克主厨缓缓站起身，他的目光并没有看菜品，而是越过了林晓，直接落在了被他团队成员下意识护在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的苏杭身上。
马克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他抬起手，指向苏杭：
“在品尝你们的作品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这位点心师傅。”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马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赛场：
“你的‘刹那芳华’，味道层次的设计非常精妙。但是……我在最后，尝到了一种非常特别、不属于任何常规食材的余韵。”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定苏杭：
“能否请你告诉我，在那份点心里，除了展示给你的才华……你是否，也把你的‘痛苦’，一起端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