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玄胄再次来到医疗单元。
“你的基础伤势已稳定。这是根据协议,你需要交付的‘星罗湖古老韵律’完整数据包模板,将你的神念感知注入即可。”
说着,玄胄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晶体板。
陈仁山没有犹豫,接过晶体板,闭目凝神,将当初在星罗湖底水眼深处,感知到的那股浩瀚、古老,且带着水之柔韧与时空沧桑感的独特韵律,尽可能完整清晰地复刻出来,注入晶体板中。
晶体板内部顿时亮起无数如同星云与水波交织的复杂流动光点,美丽而神秘。
完成之后,陈仁山就将晶体包交给了玄胄。
玄胄接过晶体板,插入手臂一个便携式终端中,数据快速滚动。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数据包完整度92%,评价‘甲下’。贡献点已记录。这是你兑换的部分‘幽冥鉴’碎片线索。”
他递给陈仁山另一枚薄如蝉翼的金属卡片。
陈仁山接过,神念沉入。
卡片内并非具体的地图或坐标,而是一段极其抽象的信息:
“目标:幽冥鉴碎片。
最后可靠波动记录点:东经121.47,北纬31.23。
关联事件:七年前,‘远星航运’货轮‘海平线号’于东海毗邻公海区域神秘沉没,船载某私人收藏品失踪。
警告:该区域存在高强度空间扰流,疑似与碎片本身或其它异常现象有关。‘深渊’及多方势力疑似介入调查。风险等级:极高。”
申城?
东海?
远星航运?
海平线号?
陈仁山眉头紧锁。
线索指向了华夏最繁华的都市之一,也是东海之滨。
那里人口密集,龙蛇混杂,官方力量强大,同样,“深渊”的触角恐怕也更深。
而且涉及沉船、空间扰流,显然异常凶险。
“这只是部分线索,更精确的定位,需要更高权限或更多贡献点兑换。” 玄胄补充道,“另外,‘清算者’3号小队并未撤离苍莽山脉,他们似乎动用了某种大型设备,正在进行地毯式扫描。‘旧港’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你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压力再次袭来。
伤势未愈,强敌环伺,新的线索却指向了更危险、也更复杂的区域。
陈仁山握紧了手中的金属卡片,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申城……东海……
那里有他追寻的答案,也有必然的凶险。
随即,陈仁山深吸一口气,看向玄胄:“我该如何离开?还有,能否提供一些关于申城那边,‘影武者’或者可靠的联系渠道?”
玄胄的白面具转向他,冷静的电子音没有任何波动。
“撤离路线已规划。一小时后,通过地下暗河支流前往西南方向三百公里外的废弃铁路枢纽,那里有办法混入前往东南方向的货运列车。”
“至于申城……那里水很深!‘影武者’在该地有联络点,但需要特定暗号和人引荐。”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但无法保证绝对安全。记住,在申城,信任是比幽冥鉴更稀缺的东西。”
他递给陈仁山一张普通的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位于申城南区老城厢的地址。
“你的伤,需要一种名为‘千年石乳’或‘地脉灵膏’的天材地宝,才能彻底修复金丹道基,否则后患无穷。这两种东西,或许在申城的黑市或某些隐秘交换会上能找到线索。”
玄胄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医疗单元。
陈仁山看着手中的金属卡片和纸条,又内视了一下自己那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金丹。
前路漫漫,凶险未卜。
但他的脚步,不能停下。
一小时后,陈仁山再次坐进了那艘黑色的微型潜水器,顺着“旧港”隐蔽的出口,无声地滑入地下暗河,向着西南方向,向着那座名为申城的巨大漩涡,开始了新的征程。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水流中。
而苍莽山脉之上,“清算者”3号面甲下的数据流,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刷新与计算着,搜索着那缕顽强逃逸的“混沌”。
地下暗河的旅程漫长而压抑。
微型潜水器在玄胄的远程操控下,在漆黑的水下迷宫中有序穿行。
陈仁山蜷缩在狭窄的舱内,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深沉的调息中,引导着混沌幡缓慢析出的那一丝丝精纯本源,小心翼翼地修复着金丹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
不过,这进展却是缓慢得令人心焦。
根基的损伤远比皮肉之苦更难愈合,那黯淡的金丹每一次微弱搏动,都牵扯着神魂深处的隐痛,提醒着他与金丹中期那看似一线、实则天堑的差距。
混沌幡的消化过程也远未结束,幡内那团混杂的能量依旧躁动不安。
三百公里的水路,在绝对黑暗与寂静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当潜水器最终轻微一震,停靠在一处布满铁锈和水生生物的废弃隧道码头时,陈仁山才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
按照玄胄的指示,他离开潜水器,沿着湿滑的台阶向上,推开一扇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沉重铁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土和霉菌的气味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巨大铁路隧道。
铁轨锈迹斑斑,枕木腐朽,几节被遗弃的货运车厢如同死去的巨兽骸骨,静静趴在黑暗中。
只有远处隧道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显示着这里与外界并非完全隔绝。
这里就是那个废弃的铁路枢纽。
按照计划,他需要在这里等待一列前往东南方向的货运列车,并设法混上去。
陈仁山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幽灵般在废弃车厢的阴影中穿梭,寻找着合适的藏身之处。
他的神识谨慎地扩散开来,探查着周围环境。
除了老鼠窸窣和滴水声,隧道内一片死寂。
然而,在隧道深处,陈仁山感知到了几道微弱但混乱的生命气息,似乎是流浪汉或拾荒者。
更远处,隧道口外,则传来了属于九十年代城市的模糊而嘈杂的声浪,汽车鸣笛、人声、工地施工的噪音。
陈仁山选了一节看起来相对完整、门锁锈蚀的闷罐车厢,悄无声息地撬开门,闪身而入。
车厢内堆满了散发着怪味的不知名工业废料,但这正好提供了掩护。
等待是煎熬的。
一方面要警惕可能存在的巡逻人员或其他意外,另一方面,金丹的隐痛和混沌幡的躁动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他的心神。
陈仁山握紧了玄胄给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申城的联络点和那个名字,这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指引。
几个小时后,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伴随着由远及近的沉闷汽笛声和车轮碾压铁轨的“哐当”声。
列车来了!
陈仁山屏住呼吸,神识锁定着外面。
这是一列主要由棚车和闷罐车组成的货运列车,速度不快。
陈仁山看准时机,在列车经过他藏身的车厢附近时,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窜出,精准地扒住了后面一节棚车侧面的扶梯,身体紧贴在冰冷的车壁上。
列车带着他,缓缓驶出了幽深的隧道,重新暴露在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