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缝之下,是连呼啸的风声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与死寂。
婠婠抱着小山,向下坠落,或者说,是沿着近乎垂直的、光滑而冰冷的裂缝壁向下滑行。背后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那两道黑色射线残留的湮灭能量仍在持续破坏着她的冰蚀之躯,与她的本源力量激烈对抗,每一次冲突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痛楚。灰紫色的寒气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勉强封堵着伤口,阻止那诡异的能量进一步侵入核心,但消耗巨大。
她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怀中的小山,以及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玉珏上。
那温润的、微弱的暖意,是这片绝对黑暗与冰冷中唯一的光源和希望。它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小山心口那丝几乎熄灭的冰寒悸动,让其维持着一种脆弱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平衡。
下降似乎永无止境。周围的冰壁从万年不化的幽蓝,逐渐变为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吸收一切光线的墨黑。温度还在持续降低,已经低到了一种概念上的程度,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要被冻结。婠婠周身的冰甲凝结又破碎的速度越来越慢,因为连她的冰蚀之力,都开始受到这环境极寒的压制,运转变得滞涩起来。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无法维持下坠的平衡,即将被这片绝对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时——
脚下猛地一空!
不再是冰壁,而是…虚空?
她抱着小山,从裂缝的底部坠出,落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空间。
没有光线,却并非一片漆黑。一种柔和的、仿佛来自冰层最深处自身发出的、幽幽的蓝白色荧光,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婠婠稳住身形,落足之处,并非预想中的坚冰,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玉石般光滑的材质。她低头,冰蚀般的眼眸骤然一凝。
脚下,是一片无比广阔的、看不到边际的…冰封湖面?
不,不是普通的冰。
这“冰”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的、毫无杂质的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辰般的光点在缓慢流转、生灭。触感温润,并不刺骨,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磅礴浩瀚的…生命气息?与上方永冻苔原那死寂的酷寒截然不同!
而这巨大的、幽蓝色的“冰湖”之中,封存着东西。
并非尸体骸骨,而是…树。
无数株巨大无比、形态奇古、通体如同最上等墨玉雕琢而成的…树的化石?
它们枝桠虬结,姿态万千,仿佛在某个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极致冰寒瞬间冻结,保留了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与绽放。这些墨玉般的树木化石表面,同样流淌着那幽蓝色的、星辰般的光点,与脚下的“冰湖”同源同脉。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些墨玉古树的枝头,竟凝结着一颗颗拳头大小、形状并不规则、如同凝固的月华般的…果实!
那些果实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与婠婠手中那枚玉珏的气息同源,却要磅礴、精纯无数倍!它们如同沉睡的星辰,点缀在墨玉般的死寂枝头,生与死,在此地形成了一种诡异而震撼的平衡。
这里…是哪里?
饶是婠婠心志已被冰蚀之力磨砺得近乎绝对冰冷,此刻也不由得为之震撼失神。这绝非自然所能形成的奇观!
她抱着小山,缓缓行走在这片幽蓝色的冰封湖面上。脚步无声,只有体内冰蚀之力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咔嚓”声,以及背后伤口那令人牙酸的侵蚀声。
她的目光,被这片空间的中心景象所吸引。
在那里,冰湖的最中央,一株远比其它古树更加巨大、更加古老、枝桠几乎要撑破这方空间的墨玉巨树,寂然矗立。它的形态更加奇特,主干并非笔直,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挣扎咆哮般的扭曲姿态,无数根须状的分支深深扎入下方的幽蓝色冰层之中,仿佛在汲取着养分,又像是被牢牢锁死。
而在这株巨树最粗壮的一根枝桠上,并非凝结着月华果实,而是…悬挂着一具骸骨。
一具并非人类、也非任何已知生物的…巨大骸骨。
骸骨呈一种黯淡的银灰色,骨架结构精密而诡异,背后有着类似羽翼的骨骼结构,却更加复杂,如同某种…机械与生物的结合体?它的头骨硕大,眼眶空洞,下颌张开,仿佛临死前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断裂的、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流淌着暗红色血芒的奇形长矛,正正地钉在它的胸口位置,将其死死地钉在了那墨玉古树的枝干上!
那长矛散发出的气息,充满了暴虐、杀戮、以及一种…与脚下幽蓝冰湖和月华果实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性!
而在那具诡异骸骨的指骨间,紧紧抓着一块残破的、同样材质的银色金属板,板上刻满了与之前冰面上那个金属眼睛徽记风格类似的、却更加古老晦涩的符文。
婠婠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株中央巨树的根部。
在那里,幽蓝色的冰层稍稍薄了一些,隐约可以看到,树下…盘膝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早已褪色破烂、样式却并非当代任何一种风格的古朴长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皮肤呈现出与脚下冰湖类似的幽蓝色泽,毫无生机。他双眼紧闭,双手在腹前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仿佛已经在这里坐化了千万年。
但他的身体,却并未腐朽,反而给人一种…与这片冰湖、这些古树融为一体的奇异感觉。仿佛他即是这片遗迹的守护者,也是它的一部分。
而在老者的面前,插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
石碑材质与墨玉古树类似,表面却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刻。只有当婠婠的视线落在其上时,那镜面般的碑身,才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一行行不断流转、变幻的…幽蓝色上古文字!
这些文字,婠婠一个也不认识,但当她集中意念看去时,其含义却直接涌入了她的脑海:
【圣陨冰冢·遗言壁】 【镇守者:末代守树人·寒】 【纪元:苍青之末】 【灾祸:天外诡矛·‘噬界’破隙】 【圣树泣血,月华凝泪,以吾身与万千同族之血魄,引九幽极寒,封天外之恶,葬已朽之躯,护此星残脉。】 【后来者:若见此言,封印或已松动,‘噬界’之息或将重临。】 【圣树果实(月华凝泪)可稳魂续命,然亦会吸引‘噬界’残念与…‘巡天者’之目光。慎之!慎之!】 【吾道终矣,薪火…谁传?】
信息如同冰水,灌入婠婠的识海。
圣陨冰冢…苍青纪元…天外诡矛噬界…守树人…圣树果实(月华凝泪)…巡天者…
每一个词语都蕴含着足以颠覆认知的古老秘辛!
这里,并非简单的遗迹,而是一处…上古战场的坟墓!一场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进行的悲壮封印!那些墨玉古树,是所谓的“圣树”?它们泣血凝结的月华果实,拥有稳魂续命的奇效?而那天外诡矛“噬界”,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甚至引来了所谓的“巡天者”(是否就是那金属眼睛徽记的代表?)?
而手中的玉珏,显然是与此地同源的“圣树”产物,所以能温养小山的印记,但也因此…引来了“巡天者”的攻击!
一切的线索,似乎在此地串联了起来。
婠婠冰蚀般的眼眸剧烈波动,她猛地低头,看向怀中小山。那枚玉珏散发的温润气息,正与最近处一枚挂在枝头的、完好的月华果实隐隐呼应!
若这石碑所言非虚…
她没有任何犹豫。
抱着小山,她一步步走向最近的那株凝结着月华果实的墨玉古树。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果实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与她自身的冰蚀之力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让她感到些许不适。但对小山那丝微弱的印记而言,这无疑是救命的甘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的、却散发着乳白光辉的果实。
就在她指尖触碰果实的瞬间——
嗡……
整个幽蓝色的冰湖,微微一震!
脚下那温润的“冰层”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叹息?
与此同时,那株被钉着诡异骸骨的中央巨树上,那柄断裂的、流淌着暗红血芒的“噬界”长矛,其上的血光似乎…微微亮了一丝?
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恶毒的窥视感,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从长矛的方向蔓延开来,扫过婠婠,扫过她怀中的小山,最终…定格在了那枚月华果实之上!
充满了贪婪、饥渴、与毁灭的恶意!
婠婠动作猛地一僵!冰蚀般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狠狠刺向那柄诡异长矛!
石碑的警告在她脑中回响——圣树果实可稳魂续命,然亦会吸引‘噬界’残念!
这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外之恶”,其残存的一丝念头,竟然还对这月华果实有着本能般的渴望?!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滋…滋滋…
她怀中,那枚得自冰原的、印有金属眼睛徽记的残破银色金属板,似乎也被那“噬界”长矛散发的微弱波动或者是月华果实的气息所刺激,表面那些晦涩的符文,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信号接收般的杂音!
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那冰冷的、非人的科技感,与此地古老悲壮的氛围格格不入!
巡天者的造物,即便在此地,似乎也并未完全失效?
前有“噬界”残念虎视眈眈,暗藏杀机。 后有“巡天者”如影随形,危机四伏。
婠婠的手,停在了那枚月华果实之前。
摘,或许能暂时稳住小山的印记,但立刻会成为“噬界”残念的首要目标,甚至可能加速其复苏,更可能引来“巡天者”更直接的打击。
不摘,小山的印记在这绝对低温下,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冰蚀般的眼眸中,那灰暗的裂纹疯狂涌动,最终被一种绝对的冰冷所覆盖。
她没有任何犹豫,指尖用力,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那枚月华果实。
瞬间,更加磅礴温和的生命能量散发开来,让她都感到一阵心悸。她迅速将果实置于小山心口,那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流水般渗入那灰败的石质皮肤,那丝冰寒悸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清晰起来!
几乎在果实被摘下的同时——
嗡!!!
中央巨树上,那柄“噬界”长矛血芒大盛!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暴虐的贪婪恶意,如同实质的冲击,狠狠撞向婠婠!
脚下的幽蓝冰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湖面下的星辰光点疯狂流转!
而那残破的银色金属板,也再次发出了更加清晰的信号杂音!
婠婠猛地抱紧小山和果实,冰蚀之力轰然爆发,对抗着那恶意的冲击,身影毫不犹豫地向后急退,目光死死锁定着那柄躁动起来的长矛,以及手中那再次发出不祥信号的金属板。
绝境之下,生机已现,但杀机…也已骤然临身!
这片圣陨冰冢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