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御书房,裙摆被石子勾出几道破口,脸上是泪痕混着尘土。
原本苏怜是刻意营造的“节俭”模样,此刻的她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狼狈可怜。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太监一见是她,忙不迭地躬身引路,连声道:“苏美人快请!陛下一人在里面,刚还念叨您呢,说您这几日为了省用度苦了自己……”
话没说完,苏怜已经踩着碎步冲了进去。
一见到皇帝,她眼泪就不停地掉了下来,一把扑过去攥住他的龙袍下摆,哽咽得几乎断气:“陛下!您可得为怜儿做主啊!怜儿……怜儿快被人欺负死了!”
皇帝本来正对着奏折皱眉,听见她的声音,立马放下笔,将人扶起扶进怀里,语气满是心疼:“怜儿怎么了?谁惹你受委屈了?快跟朕说,朕饶不了他!”
赵承煜低头看着苏怜旧衣上磨白的领口,更是心疼。怜儿为了陪他省用度,连件新衣都舍不得穿,如今竟还被人欺负,他怎么能不气?
苏怜趴在他怀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是三皇子……三皇子他当众羞辱我!他年纪小,我本不想计较的,可他说的话,句句都像刀子在扎我的心啊!”
“谨瑞?”皇帝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她的背安抚,“他才五岁,懂什么?定是童言无忌,怜儿你别往心里去。”
“童言无忌?”苏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睫毛挂着泪珠,语气里满是委屈,“他说臣妾穿旧衣,是犯了错被陛下您罚了!还说要去找您‘说情’,让您别这么苛待我……陛下,这话要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您?会怎么看臣妾?说您苛待妃嫔,说臣妾是个犯了错还不知悔改的罪人!”
苏怜越说越激动,全身颤抖:“他还说除了皇后、贵妃和四妃,其他人见了他都该请安。臣妾虽只是美人,可也是陛下您的人啊!肯定是有人天天在他跟前说‘贵妃尊贵,旁人都不配跟她比’,把三皇子教得这般傲慢!”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火已经压都压不住了。
他宠爱苏怜,早就想封她为妃,是被太后一直压着才会现在还是美人。本来皇帝就觉得愧对她,现在如何能看旁人怠慢她。
更何况,柳贵妃若是真敢教唆皇子分尊卑、轻慢他的妃嫔,那往后岂不是要让谨瑞只认柳贵妃,不认他这个父皇?
“柳贵妃!好大的胆子!”皇帝猛地一拍案几,朱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汁溅了满案,“来人!传朕的旨意!把柳贵妃、李嬷嬷还有三皇子,全都给朕押到御书房来!朕倒要问问,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苏怜一听,急忙拉劝导着他的袖子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柳贵妃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您这么兴师动众地押她,要是被太后知道了……太后本就因军费的事对您有意见,再瞧见您为了臣妾跟贵妃动气,怕是又要责怪您。”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皇帝更愤怒了。
皇帝本就因太后天天盯着军费的事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听苏怜这么说,只觉得柳贵妃不仅教唆皇子,还在借着太后的名头压他。
“太后?太后向来明事理!这件事本就是柳贵妃的错。教唆皇子轻慢朕的妃嫔,这是毁朕的皇子!就算太后知道了,也只会赞朕处置得当! ”
他一把推开苏怜的手,起身就往门外走。守在外头的太监和侍卫见皇帝动了真怒,全都吓得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指着侍卫统领,“带二十个侍卫,跟朕去景仁宫!朕要亲自去问问柳贵妃,她到底是怎么教朕皇子的!”
苏怜站在原地,看着皇帝怒气冲冲的背影,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快步跟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劝着:“陛下,您慢些走,别气坏了身子……臣妾跟您一起去,也好帮您劝劝贵妃娘娘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景仁宫去了,明黄的龙辇在前,侍卫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路过的宫人们全都吓得跪地磕头。
赵瑾安跟着李嬷嬷跑回景仁宫,一见到正在看书的柳贵妃,小嘴一瘪就扑了过去:“母后!苏美人不跟我行礼,我说她衣服旧,她就哭着要找父皇告状,还说我被教坏了……”
柳贵妃抱着他,摸了摸他的头,语带笑意:“瑾瑞,苏美人得陛下宠爱,难免有些娇纵,往后见了她避开就是。你当着人说人家衣服旧,也确实不妥。没事,等晚些母妃跟陛下解释两句也就过去了。”
赵瑾安眨着通红的眼睛,还想辩解:“可太傅说尊卑有序,是她该先……”
“好了,”柳贵妃打断他,把一块蜜饯塞进他嘴里,“别气了,特准你,去跟院子里在玩会儿。”
赵瑾安含着蜜饯,心里满是委屈没法说,只能闷闷地走到院子里。
李嬷嬷站在一旁,小声劝:“娘娘,苏美人向来不依不饶,要不要早做准备?”
柳贵妃笑着摇头:“不过是孩子随口说了句,陛下不会真当回事。”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陛下驾到的通报声。
柳贵妃心里一紧,刚起身,皇帝就闯了进来。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苏怜躲在他身后小声哭泣。
“柳贵妃!”皇帝指着她,声音发沉,“你竟敢教瑾瑞羞辱怜儿!”
柳贵妃连忙屈膝:“陛下息怒,臣妾从未教过……”
“还敢狡辩!”皇帝没等她说完,就看向躲在廊下的赵瑾瑞,“瑾瑞!你过来!”
赵瑾瑞吓得缩了缩,慢慢走到跟前。皇帝盯着他:“你说怜儿衣服旧是受了罚,是不是你母妃教的?”
“不是!”赵瑾瑞梗着脖子,“是我自己看的,太傅说她该行礼……”
“放肆!”皇帝气得扬手就要打他,柳贵妃赶紧扑过来护住儿子:“陛下!瑾瑞年幼,您别吓着他!”
“吓着他?”皇帝一把推开柳贵妃,对门外侍卫喊:“来人!带三皇子去‘静思斋’,往后谨瑞就住那儿,朕会另外指派人照顾他。不得朕的许可,不许景仁宫的人踏入半步!”
柳贵妃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陛下,那地方偏僻破旧,冬日里寒风直往屋里灌!您怎么能让他自己去住那种地方?”
“畏寒?”皇帝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他是朕的皇子,不是温室里的娇花!静思斋清净,正好让他跟你断了牵连,好好学规矩。总比跟着你学怎么教唆人、挑事非强!”
侍卫连忙上前去带三皇子。赵谨瑞吓得大哭,伸手抓着柳贵妃的衣角:“母妃!我不去!父皇我错了!”
柳贵妃爬起来想拉,却被皇帝死死拦住:“你别碰他!他再跟你学,只会更没规矩!”
苏怜悄悄抬眼,看了眼被侍卫控制住的赵瑾安,轻轻扯了扯嘴角。
柳贵妃看着儿子被侍卫抱走,自己又被皇帝拦着,泪如雨下向皇帝哭求:“陛下!瑾瑞才五岁,他不能一个人去别处!您饶了他吧……”
赵承煜冷冷甩开她的手:“这事没得商量!朕从来赏罚分明,你也要在景仁宫里好好反省,要是再敢挑事,朕绝不轻饶!”
说完,带着还在轻轻抽噎的苏怜转身走了。柳贵妃瘫在地上,望着三皇子被抱走的方向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