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没有直接返回青云宗。他在黑风山脉外围又徘徊了一日,借助山林复杂的地形和万象源纹的隐匿之能,彻底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并确认并无其他追兵后,才选择在另一个方向,悄然离开山脉,绕了一个大圈,返回宗门。
当他风尘仆仆、但气息沉稳地踏入青云宗山门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与往日不同。
守门弟子的眼神带着异样,路过的同门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在空气中蔓延。
“看,就是他……林澈!”
“听说他在黑风山脉杀了人……”
“何止是杀人!杀的还是内门的周腾师兄!”
“真的假的?他一个外门弟子,能杀筑基中期的周师兄?”
“千真万确!执法堂的王长老亲自去现场查探了,周师兄的尸首都带回来了!”
“嘶……这家伙是个狠角色啊!刚入门就惹出这么大祸事……”
“看着挺平静的,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等着吧,执法堂肯定不会放过他!”
各种目光,惊疑、畏惧、幸灾乐祸、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落在林澈身上。
林澈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也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径直朝着任务殿走去。他需要先交接任务,兑换资源。
然而,他刚走到任务殿广场,数道强横的气息便如同锁链般,瞬间将他牢牢锁定!
“林澈!”
一声威严的冷喝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广场上空。只见三名身穿玄黑色执法堂服饰的弟子,面色冷峻,大步走来,将他围在中央。为首一人,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目光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执法堂长老令,带你回去问话!关于内门弟子周腾在黑风山脉陨落一事,你需要配合调查!”那筑基后期的执法弟子声音冰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跟我们走一趟吧!”
任务殿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该来的,终究来了。
林澈心中早有准备,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慌。他平静地看着那名执法弟子,开口道:“交接任务之后,我自会前往执法堂说明情况。”
“哼!”那执法弟子冷哼一声,“人命关天,由不得你拖延!任务之事,以后再说!现在,立刻跟我们走!”
说话间,另外两名筑基初期的执法弟子已经上前,一左一右,隐隐形成夹击之势,强大的灵压逼迫而来,显然如果林澈敢反抗,他们会立刻动手擒拿。
林澈眼神微冷。他知道,此刻若强行反抗,只会坐实罪名,引来更强者镇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冷意,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去。”
见他配合,三名执法弟子面色稍缓,但依旧严密地看守在他周围,押送着他,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向着位于主峰之一的执法堂方向而去。
执法堂,位于一座名为“刑律峰”的山峰之上。整座山峰都弥漫着一股肃穆、森严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大殿之内,光线略显昏暗,气氛凝重。上方端坐着三位气息渊深、不怒自威的长老。其中一位,面色赤红,不怒自威,正是当日前往黑风山脉现场查探的王长老。左右两位长老,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位则面色白皙,眼神淡漠,看不出喜怒。
下方,还站着几名弟子,其中一人,正是当日被林澈击伤、侥幸逃回的那名筑基初期弟子。他此刻脸色苍白,低着头,不敢看林澈。
“弟子林澈,带到!”押送林澈的执法弟子躬身禀报。
王长老目光如电,瞬间落在林澈身上,那目光仿佛要将他里外看透,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林澈!”王长老声音洪钟,蕴含着一丝怒意,“内门弟子周腾,以及弟子赵明(昏死那个)、孙立(逃回这个),于黑风山脉执行任务期间,遭遇不测。周腾陨落,赵明重伤昏迷,孙立指认,是你所为!你,有何话说?!”
轰!
筑基后期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试图摧垮林澈的心神防线。
然而,林澈身具混沌源纹,神魂坚韧远超同阶,这威压虽强,却未能让他动摇分毫。他挺直脊梁,目光平静地迎向王长老。
“回禀长老,周腾师兄三人,确与弟子在黑风山脉有过冲突,并欲对弟子不利。”林澈声音清晰,不卑不亢,“弟子为求自保,被迫反击。周腾师兄之死,乃技不如人,生死相搏之结果。至于孙立师兄所言,恐怕有失偏颇,当时情况,乃是他们三人主动围攻弟子一人。”
“你放屁!”那名叫孙立的弟子猛地抬头,激动地指着林澈,“分明是你这厮见财起意,偷袭暗算周师兄!我们是为了保护周师兄才与你动手!”
“见财起意?”林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我一个初入外门的弟子,有何财可让周腾师兄觊觎?反倒是周腾师兄,派人在任务殿外跟踪于我,又携两位筑基同门在黑风山脉围堵,其目的,恐怕并非简单的‘见财起意’吧?弟子怀疑,周腾师兄是受人所托,或是出于私怨,欲除我而后快!”
“你胡说!”孙立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地吼道。
“肃静!”王长老眉头紧锁,厉声喝道。他看向林澈,眼神锐利:“你说他们围攻于你,可有证据?你区区引气九层,如何能反杀筑基中期,并重伤、击退两名筑基初期?莫非你隐藏了修为,或是修炼了某种邪魔歪道?!”
此话一出,另外两位长老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审视,强大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向林澈,试图探查他体内的秘密。
林澈心中凛然,全力运转万象源纹和混沌源晶的力量,将混沌源力模拟成最普通的引气境灵力波动,同时以源纹之力内敛自身气血神魂,隔绝探查。
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愤懑”与“后怕”,道:“弟子不敢隐瞒!弟子修为确为引气九层,只是自幼肉身强横,远超同阶,且于黑风山脉中偶有际遇,对自身力量掌控有所提升。当日周腾师兄三人虽修为高深,但或许是大意轻敌,被弟子抓住破绽,拼死反击,方才侥幸……周腾师兄动用禁忌秘法,弟子也是险死还生,手中长剑尽毁,才堪堪抵挡……”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肉身强横和抓住破绽(洞察之能),假的是际遇含糊其辞,并将结果归功于对方的“大意”和自己的“侥幸拼命”。
三位长老的神识在林澈身上来回扫视数遍,确实只感应到引气九层的灵力波动(混沌源力模拟),肉身气血虽旺盛,但也勉强可以解释。至于那所谓的“际遇”,在广袤的黑风山脉中也并非不可能。
王长老与另外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自然看出林澈有所隐瞒,但一时间也找不到修炼邪功的确凿证据。而且,若真如林澈所说,是周腾三人先行动手围攻,那林澈反击杀人,在宗门规矩上,虽然依旧是大罪,但情有可原,罪责会轻很多。
“一派胡言!”王长老尚未开口,殿外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与周腾有几分相似、眼神阴鸷的青年,大步走入殿内。他周身气息澎湃,竟已是筑基巅峰!
“周霖师兄!”孙立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喊道。
来者正是周腾的兄长,青云宗核心弟子之一,周霖!
周霖看都没看孙立,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盯住林澈,杀意毫不掩饰:“王长老!我弟弟周腾为人正直,岂会无故围攻一个外门弟子?定是此子狡诈阴狠,暗施毒手!他若没有隐藏实力或修炼邪法,如何能越两阶杀我弟弟?请长老明察,将此獠搜魂炼魄,以正门规,祭我弟弟在天之灵!”
搜魂!周霖这是要置林澈于死地!
林澈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长老眉头皱得更紧。周霖是核心弟子,其师更是一位实权长老,他的话,分量不轻。
“周霖,执法堂自有法度,岂容你喧哗!”王长老沉声道,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林澈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此事尚有疑点,需进一步调查。”
就在这时,一名执法弟子快步走入,恭敬地递上一枚玉简:“长老,墨尘长老派人送来此物,言明与林澈相关。”
“墨尘?”王长老愣了一下,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深深看了林澈一眼,将玉简递给身旁两位长老传阅。
两位长老看过之后,眼神也微微变化。
王长老沉吟片刻,看向周霖和林澈,最终做出了决断:
“林澈,你杀害同门,证据确凿,虽事出有因,但罪责难逃!即日起,剥去你外门弟子身份,打入‘风雷崖’面壁思过三年!期间若无命令,不得踏出崖壁半步!所有修炼资源,一并扣除!你可服气?”
风雷崖!那是宗门惩罚犯错弟子的险地,终日受风罡雷煞侵袭,环境极其恶劣,寻常弟子在其中待上数月都苦不堪言,三年之久,几乎是九死一生!
但这,比起搜魂或者直接处死,已是网开一面!显然是墨尘长老的那枚玉简起到了关键作用!
周霖脸色一变,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为不满:“王长老!这……”
“够了!”王长老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此事就此定论!周霖,你弟弟之死,宗门会给予周家相应补偿。你若不服,可向你师尊禀明!带林澈下去!”
最后一句是对执法弟子所说。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封禁了林澈的丹田(表面上的,混沌源力核心他们无法触及),押着他向殿外走去。
林澈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他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周霖,又看了一眼大殿深处,心中明了。
墨尘长老出手了。不是救他,而是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将他“保护”或者说“控制”了起来。风雷崖是绝地,也是某种程度上隔绝外界窥探的庇护所。
三年面壁……对他而言,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
他需要时间,需要资源,需要消化黑风山脉的收获,需要变得更强!
周霖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他的背影上。
“林澈……风雷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新的危机,已在酝酿。
而林澈的青云宗生涯,以这样一种充满争议和血腥的方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