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列车进站的轰鸣与陆昭的心跳在耳畔重叠。
他冲进站台时,后颈银坠子被冷汗浸得发凉——那是父亲牺牲前最后一次给他戴上的,说是能“替他挡灾”。
此刻贴着皮肤,倒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清醒。
“先生需要帮忙吗?”站务员刚开口,陆昭已扯下白大褂罩住证物袋,混进早高峰的人流。
他余光瞥见阿强的黑色皮靴从自动扶梯跃下。
“b口换乘通道,三分钟。”他对着手机快速输入,发送给沈清的消息还没点发送,后颈突然窜起寒意——阿强的影子已经罩住了他脚边的地砖。
陆昭拐进换乘通道,刻意放慢脚步。
两侧电子广告屏的蓝光扫过他绷紧的下颌线,其中一块突然切换画面:“警方今日启动‘猎影行动’,重点排查地铁枢纽可疑人员。”他睫毛微颤,手指在口袋里掐了掐——这是和技术组约好的“诱饵”时间。
“叮——”
阿强的皮鞋声在身后两丈处顿住。
陆昭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总摸耳后疤痕的男人此刻正盯着广告屏,喉结滚动。
三年前侧写报告里写得清楚:这类临时雇佣的杀手,最怕暴露身份,警方动向比子弹更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机会来了。
陆昭闪进通道尽头的卫生间,反锁隔间门的瞬间,听见阿强粗重的喘息。
他迅速扯下领带系在臂弯,将白大褂翻出内里的深灰,又从包里摸出顶鸭舌帽压在额前——这些都是沈清提前放在地铁储物箱的伪装,连香水味都调成了通勤族常用的柑橘调。
当他再出现在通道时,阿强正站在地铁线路图前,指尖烦躁地敲着“明远大厦”方向的标识。
陆昭混在等车的人群里,看着对方反复核对线路牌的模样,嘴角终于扬起——真正的警察不会对着线路图发愣,更不会在追击时分心确认路线。
“目标已进入换乘通道,请求支援。”
小赵的声音从通道另一侧炸响。
陆昭认出那是特警队特制的对讲机,电流杂音里还混着地铁站台特有的回声。
阿强的肩膀猛地一绷,右手下意识摸向衣领——那里露出半截黑色耳机线。
“第三次暴露。”陆昭在心里数着,脚步已绕到阿强侧后方。
他故意放轻呼吸,让声音像片飘在风里的羽毛:“第一次,你追人时总看地面,真正的警察会盯着目标的后颈;第二次,广告屏播警方新闻时你回头,杀手才会怕警徽;第三次……”他顿了顿,看着阿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你摸耳机的动作,比摸刀还熟练。”
阿强转身的速度快得带起风,刀尖从袖管滑出时划破了陆昭的袖口。
但陆昭没躲,反而往前半步,瞳孔里映着对方发红的眼尾:“你不是来抓我的,是来杀我的。”
刀光在两人之间晃了晃,最终垂落。
阿强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磨过:“你他妈到底是谁?”
“陆振华的儿子。”陆昭说,后颈的银坠子突然烫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看见阿强的手指在刀把上收紧,又松开,松开,再收紧——这是典型的“战斗-逃跑”心理临界点,“而你,是‘影子合伙人’雇的临时工。他们没告诉你吧?”他故意压低声音,“旧码头仓库的通风口,老鼠比你们埋的炸药还多。”
阿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陆昭知道自己赌对了——刚才在隧道里,他看见阿强手机屏幕亮过,虽然只扫到“旧码头”三个字,但足够让这个临时杀手露出马脚。
“你……”阿强的刀又抬起来半寸,却在触到陆昭锁骨前顿住。
通道尽头突然涌进一群穿荧光马甲的维修工人,工具车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呼吸。
陆昭趁乱退进人群,鸭舌帽檐下的眼睛始终锁着阿强——对方正对着空气骂骂咧咧,却下意识往“废弃停车场”的指示牌方向挪动。
“跟我来。”陆昭在心里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口袋里的定位器。
他知道阿强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摆脱人群,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麻烦,而地铁站负三层那个废弃停车场,恰好是个“完美”的杀人现场。
当陆昭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b3”的箭头后时,阿强的皮鞋声再次响起。
这次更近了,近得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近得能看见他耳后那道狰狞的疤痕——和二十年前案发现场监控里,那个白大褂男人耳后的疤痕,一模一样。
废弃停车场的感应灯在头顶次第亮起,陆昭靠在一辆蒙灰的旧车旁,听着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地上荡起回音。
他摸了摸后颈的银坠子,这次,温度不再灼人,倒像父亲的手,轻轻按在他背上。
“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