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华的暮春把药圃泡得发绿,忘忧草的蓝花铺了半院,连墙角的苔藓都透着灵韵。云渊蹲在老槐树下,用神农尺的灵光滋养刚移栽的“醒魂草”,淡绿色的光晕掠过土壤时,草根却突然蜷缩起来,像被烫到般——这是灵脉归位后从未有过的怪事,醒魂草喜灵息,本该在这样的地力里疯长才对。
“云先生!李婶家的牛疯了!”村口的牧童连滚带爬地跑来,草鞋上沾着泥,“牛突然撞墙,眼睛红得像血,兽医来看了,说牛身上没有煞气,却像丢了魂!”
云渊的指尖猛地顿住,神农尺瞬间热得发烫。他快步走到药圃边缘,扒开泥土——土里竟缠着几缕紫黑色的细藤,藤上长着倒刺,正往醒魂草的根部钻,藤尖滴着的毒液,把周围的泥土都蚀成了灰黑色。
“是‘戾生藤’。”巫玥扛着药锄走来,黑袍下摆沾着草汁,银白的右眼盯着细藤,瞳孔骤缩,“这草不是幽冥宗的煞气所生,是灵脉‘过溢’催出来的邪物——归墟的灵根长得太旺,灵气没处泄,就变成了戾气,钻进土里生了这东西。”
苏暮雨的通天纹在眉心剧烈跳动,淡紫色的光丝缠上戾生藤,却被藤尖的毒液腐蚀出细孔:“我的灵息能摸到归墟的灵脉,像煮开的水在翻涌!柳姑娘的魂息被灵脉的戾气裹着,连声音都传不出来了!”
石猛扛着骨刃从柴房冲出来,刚劈好的柴散了一地:“灵脉旺不是好事吗?怎么还生邪草?不行!咱去归墟海眼,把灵根砍瘦点!”
“砍不得!”云渊厉声阻止,指尖的戾生藤突然炸开,紫黑色的粉末溅在他手背上,瞬间起了道红痕,“灵脉过溢和枯竭一样致命!老药师的手记里写过,‘灵脉如弦,过紧则断,过松则废’,这是青溟界的‘平衡劫’,不是靠砍杀能解决的。”
四人连夜赶往归墟海眼,刚到沉星坛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灵根树的枝叶疯长到数丈高,淡蓝色的花瓣落得像暴雨,海眼深处的灵息像喷泉般往外涌,落在地上就化作戾生藤,缠得雪狼部的族人苦不堪言。柳知意的魂息被困在灵根树的核心,淡蓝色的灵光微弱得像烛火,被翠绿的戾气死死裹着。
“怎么办?”阿吉举着骨哨跑过来,兽皮袄被藤条划得破烂,“冰龙的寒气都冻不住这草,灵泉都快被藤根堵死了!”
云渊摸着灵根树的树干,灵息顺着指尖涌进来,却像掉进了沸腾的锅里,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忽然想起《造化青章》里的话:“三圣器非攻伐之器,乃调和之钥——神农尺养,轩辕镜照,伏羲琴和,三者同调,灵脉自稳。”
“暮雨,用轩辕镜照灵根核心!”云渊突然开口,将轩辕镜抛给她,“照出戾气的源头!巫玥,用魂火护住柳姑娘的魂息!石大哥,帮我挡住疯长的枝叶!”
苏暮雨立刻将轩辕镜对准灵根树,银白的灵光穿透戾气,照见树心的景象——那里的灵根本源像颗肿胀的绿珠,戾气正从珠缝里往外渗。巫玥的魂火化作蓝罩,将柳知意的魂息护住,淡蓝色的灵光终于稳定了些:“撑住!云渊在想办法!”
石猛挥舞骨刃,将缠过来的枝叶劈得粉碎,骨刃的煞气与戾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快啊!这破草长得比我劈得还快!”
云渊将神农尺贴在灵根树,又抱起伏羲琴坐在沉星坛上。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先按在神农尺上,淡绿色的灵光顺着尺身钻进灵根,像清泉浇向沸锅,让肿胀的本源微微收缩。紧接着,他拨动伏羲琴的琴弦,温润的琴音顺着灵光流淌,像温柔的手,轻轻安抚着躁动的灵脉。
可灵根的戾气实在太盛,刚压下去一寸,又冒出来三寸。柳知意的声音带着痛苦传来:“戾气里混着上古灵脉的残怨!当年灵根断裂的疼,还刻在本源里,现在灵气一旺,就跟着翻涌出来了!”
云渊的心脏像被戾藤扎了下,疼得他指尖发颤。他想起在归墟海眼修复灵根时,那些破碎的灵根残片,想起柳知意说“守护者的魂会融入灵根”——灵根的疼,就是柳知意的疼,是历代守护者的疼,是青溟界刻在骨血里的疼。
“我来!”苏暮雨突然将通天纹的力量注入轩辕镜,淡紫色的光丝与银白灵光交织,照向灵根本源,“通天纹能‘映照’执念!我把残怨引出来,你用琴音化解!”
残怨被灵光引出来,化作无数道痛苦的虚影——有上古守护者战死的模样,有灵根断裂时的惨状,有百姓在灵气枯竭时的哀嚎。虚影们朝着云渊扑来,戾生藤也跟着疯长,缠得他手腕都动不了。
“这些不是怨,是没说出口的期盼!”云渊突然明白了,指尖在琴弦上疾拨,琴音不再是单纯的安抚,而是带着药圃的晨露、医馆的药香、孩子们的笑声,“你们看!灵根活了!青溟界活了!”
琴音穿过虚影,那些痛苦的面孔渐渐变得温和。上古守护者的虚影朝着云渊鞠躬,百姓的虚影露出了笑容,最后化作点点绿光,重新融进灵根本源。戾生藤失去了残怨的滋养,开始枯萎,紫黑色的藤蔓化作灰烬,渗进土里。
灵根树的枝叶慢慢收缩,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淡蓝色的花瓣温柔地飘落。柳知意的魂息从树心钻出来,化作虚影,银白的右眼满是泪水:“谢谢你……你让灵根的疼,变成了甜。”
云渊笑着摇头,指尖的琴弦还在震颤:“不是我,是青溟界的生机,化解了它的怨。”
回到药圃时,夕阳正落在老槐树上。戾生藤已经消失,醒魂草重新舒展了叶片,李婶家的牛也恢复了温顺,正趴在药圃外的草地上吃草。石猛正帮阿吉修理骨哨,巫玥在教孩子们认戾生藤的灰烬,说能当肥料,苏暮雨则在老药师的坟前摆了束忘忧草,轻声说着什么。
云渊坐在老槐树下,摸着伏羲琴的琴弦。琴音还在指尖萦绕,混着药圃的清香,像老药师的低语,像柳知意的轻笑。他忽然明白,守护灵脉从来不是一劳永逸的事,就像药圃需要天天打理,灵脉也需要时时调和——平衡不是静止的,是在滋养与约束、生机与沉稳之间,找到最温柔的契合点。
夜幕降临时,药圃的灯亮了起来。灵息从土壤里钻出来,与灯光缠在一起,暖得像拥抱。云渊看着身边的伙伴,看着满园的草药,看着远处的炊烟,心里满是安宁。他知道,这场平衡劫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青溟界的生机,会在这样的调和里,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像药圃里的忘忧草,一季又一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