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着手,走在金城六月的傍晚,霞光流彩,和风习习,路上车少了,人还没有多起来,出乎意料的清静。
她突然笑起来,他问:“你笑啥?”
她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系87级有个长得很漂亮的黑龙江女生,叫什么凤?”
他说:“什么凤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她怎么了?”
她说:“她那时总喜欢到我们宿舍照镜子,有一回又去我们宿舍照镜子,对我说‘你跟那个男生,手拉着手,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
他生气地说:“她懂个屁!我那时候怕污染你,都没跟你说,那女孩跟警犬班那个委培的武警军官在一起,在学校外面开房呢,那男的是有家庭的。”
她“啊”了一声,过了半晌,说:“那太可惜了,那女孩儿长那么漂亮,难怪居然没见有男生追她!”
他冷哼了一声:“哼!”
她问:“你怎么啥都知道?”
他说:“这些事,男生可能没有不知道的,要不怎么没人理她?”
她叹息连连,说:“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真爱那个人吗?明知道是一段无望的感情?看她每天还乐呵呵的,心里其实很苦吧?”
他说:“管她呢!咱俩心里不苦就行了。”说完,看着她傻笑。
她抓紧他的手,回以同样的傻笑。太阳早已下山,漫天的彩霞映的整座城市一片灿烂,和他们的笑容一样明媚。
她说:“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这是我的城市,我是这城市的一份子。以前好像没有根的浮萍,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他笑着说:“我也是,以前恨不能、巴不得马上离开这座城市,现在突然不想走了,好像在这儿生活一辈子也挺好的。”
她问:“那你还去不去南方了?”
他反问:“你想让我去吗?”
她笑答:“我不会冲到你面前塞给你一个答案,况且我也没有答案。你要自己去找答案,自己找的才心甘情愿,坚定不移。不过,我反正会在这儿等着你,而且我信任你,无论走到哪里,最终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他笑,亲亲她的额头,说:“我听出来了,你还是想让我出去闯一闯的。”
她笑:“你说是就是!不过,我知道你不管在哪儿都会成就一番事业的。你有没有想过,以张伯伯的阅历,当时怎么我要去种禽公司他就让我去?有一句话,春子的爸爸和张伯伯都说过,他们说‘去哪儿都一样’。我越来越同意他们这个观点了。”
他问:“春子他爸?好像听你说过,他们公司的总经理吧?”
她说:“对。张伯伯每次当我面临选择向他求教的时候,他都说怎么选择都一样。”
他说:“那是因为你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没那么关心吧?”
她摇摇头,说:“我感觉不是,我觉得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有一回他还说‘我们当初让你张姐姐去外贸公司,以为是很好的安排,现在还不是发工资都困难?’”
他问:“张姐姐是他们的女儿?”
她答:“对。听我爸说是领养的,他们没有生孩子。张伯伯对她很不满意,说她‘草草结婚,不求上进’,也可能说的是早早结婚,反正都一个意思。”
他看着她,两人笑。
他问:“你张伯伯是不是很喜欢你?”
她说:“那可不知道,不过我每次去他家,张伯伯都会陪我说很长时间话,郎阿姨都留我吃饭。我第一次去找他,走的时候他一直送到楼梯口,握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搞好人际关系’。”
他说:“那是很喜欢你了。他没给你介绍个金龟婿?”
她笑:“还没毕业的时候,我爸带我去见张伯伯,张伯伯就问‘有男朋友没’,被我爸一句话顶回去,我爸说‘个人问题,让孩子自己做主’,后来张伯伯再没提过这事。”
他笑:“我老丈人总算做了一件对事!我要好好感谢他一下。对了,咱们后天去看你爸,我是不是要给他准备礼物?”
她愣住了,问:“你上次去见他拿礼物了没?”
他“咯咯”笑着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当他女婿呢就送礼物?万一肉包子打狗。”
她拧他的胳膊,斥骂:“你找打么!胡说八道,童言无忌。”
他叫:“哎哟,疼!”然后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是说我老丈人是狗,我哪敢呢!”
她作势再打,他连连讨饶,说:“我不胡说了,不胡说了!快,咱俩赶紧商量一下,后天要不要给你爸拿礼物,拿什么礼物?”
她说:“我爸喜欢喝竹叶青,咱给他送一箱竹叶青?或者两瓶竹叶青?两瓶太少,可他每次就喝小半杯,送一箱得喝啥时候去?而且市面上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酒,万一买了假的?”
他说:“竹叶青,是哪儿的酒?没听说过?”
她答:“山西的,和汾酒一个产地,颜色微泛青碧,所以叫‘竹叶青’,我爸喜欢喝,清香型,度数不高。”
他说:“以后有机会从山西给你爸整一箱。”
她说:“要不就算了吧?或者把你妈给的块钱给他?可凭啥呀!我都说再不给他钱了。”
他笑:“他真需要的时候,你还能真不给?这话说说罢了。”
她说:“那就啥都不拿了,你一穷学生,哪来钱给他买礼物?等你挣到钱再说。”
他笑,说:“我听你的,反正你的都是你的,我的也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
她笑,笑得像一朵向阳花。
又走了一段路,他问:“你肚子还撑吗?要不难受了咱就回去,今天把你累坏了,早点儿睡,明天还要办大事呢。”
两人往回走。
到家,他取钥匙开门,关上门,他说:“你早点睡吧!我回学校去住,明早早点起床去找人开证明、拿户口,对,你的户口本在哪儿呢?”
她指着书房写字台,说:“在抽屉里呢!”
他挺意外,问:“你自己拿着呢?”
她说:“对啊。”
他说:“行,我明天再看,你准备好。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把宿舍所有的东西都拿你这儿来,行不行?”
她问:“很多吗?那我去接你吧?”
他咧嘴笑:“就一个旅行袋,其它都不要了吧,把衣服和书拿回来就行了。不用接,我从校门口坐公交,直达你这儿。”
她说:“行,那我在家等你,你到了跟我一起去人事处开证明,开完证明咱直接去民政局,办完下午就没事了。”
他笑,问:“你咋好像办过一样,比我还清楚?”
她笑:“我妈以前管这事,而且电影电视里见的多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不是第一次?”
他笑:“我身边不断有人去办这事,我想不知道都难。”说着拿起自己的背包。
她送他,他不让她出门,一手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早点睡,做个好梦!明天上午见,在家等我来!”转身出门,顺手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