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盛拙尧满脸疑惑看向言阁老,缓缓开口问道:“开仓放粮?”
言阁老重重地点了点头,严声道:“毒杀大王一事,如今你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了。
当下若想保住你的性命,唯有即刻开仓放粮。
百姓们有了粮食果腹,你再将所有罪责一股脑儿推诿到大王身上。
如此,民间的百姓或许会念着你的好,说不定,你的性命还能得以保全!”
逻盛拙尧听后,心中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对着言阁老深深行了一大礼,随后脚步匆匆,慌忙走到书桌旁,颤抖着拿起笔开始书写。
待他书写完毕,郑重其事地盖上玉玺,双手缓缓将文书递向言阁老。
言阁老接过,目光在文书上扫过,仔细阅览一番后,沉声道:“三殿下,近日您就安心留在府中静养吧。
外面的事情,交给老夫处理便是。”
此时的逻盛拙尧,满心都是对言阁老的感激,眼眶微微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只觉如今能得言阁老相助,当真是佛祖的庇佑,上苍的眷顾。
然而,沉浸在自我感动中的逻盛拙尧,丝毫没有察觉到言阁老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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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言阁老离开了逻盛拙尧的府邸,姬月也便悄然返回至我所居的行宫。
我轻抬手腕,缓缓吹了吹盏中的茶沫,神色淡然的问道:“姬月,事态如何了?”
姬月恭敬行礼,答道:“那言阁老并未封锁三王子府。他入内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出来了,而后径直去往了粮库。”
听罢,我微微蹙眉,眉心拧在了一起,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也就是说,他并未对逻盛拙尧做些什么吗?”
姬月轻轻点了点头,确认了我的猜测。
此刻,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浓郁的狐疑,对言阁老的此番动机充满了不解。
如今明明是铲除逻盛拙尧的绝佳时机,他大可以以逻盛拙尧毒杀南诏王为由,将其一举抓捕,然后顺理成章地没收玉玺。
可他却并未如此行事,难道,他想要辅佐的人竟是逻盛拙尧?
逻盛拙尧的能力与心性,言阁老应当是了如指掌的,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不配为王。
那么,言阁老为何要保下他呢?
就在我思绪万千之时,鸾凌也匆匆赶回。
她脚步急促,匆匆向我行了一礼,而后急切说道:“殿下,奴婢幸不辱命,查到了一些关于言阁老的消息。”
听罢,我心中一紧,急切的问道:“鸾凌,快些说来。”
鸾凌点了点头,便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那言阁老本名叫邱环,后来其母改嫁入了言家,他才改姓言的。
这言氏乃是普诺郡的大户人家,只是言环其母所嫁的是言家旁支,因此他自小便不受言氏族中之人的待见。
他虽改了言姓,却并非言氏正统血脉,所以那言氏的学堂他根本无法进入。
然而,他深知若想出人头地,必定要饱读诗书,能写会算。
因此,每当言氏学堂开课之际,他便偷偷躲在墙角偷听。
后来,他偷听的举动被发现了,原本是要受到严惩的,幸好那言家族长宅心仁厚、宽容大度,当场便考了他一些学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能对答如流。
故此,言氏学堂破格让他入了学。
而后,待他十岁之际,便考取了举人,被当地人们赞誉为神童。
渐渐地,言氏开始重点栽培他,他也不负众望,一步步考入了王都,踏入了朝堂。
据传言,这言环在年轻之时,为人极为圆滑、八面玲珑。
在王都之中,竟无一人与他交恶。
而且他博学多才,被南诏徽宗王提拔为世子太傅,从此,便开启了他两朝元老的辉煌之路。”
听罢,我微微蹙眉,心中的疑惑更甚,开口问道:“那言阁老可与逻盛拙尧的母家有什么关联吗?”
鸾凌轻轻摇了摇头:“言氏及其宗族当中,并无一人进入王都成为王妃。”
我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而我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既然言阁老与逻盛拙尧并非宗亲关系,那他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地相助逻盛拙尧呢?
南诏王荒淫无度之时,言阁老并未出面加以干扰,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胡作非为。
而南诏王之死,他看似伤心不已悲痛欲绝,可那抹伤痛之色,好似在其他官员退下之后,便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他若真的为了南诏的未来着想,那逻盛拙尧在祸乱宫闱之时,他应当严厉制止,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隐隐有放任的意思。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思索良久,我悠悠开口问道:“那言阁老对哪一位王子最为上心呢?”
鸾凌立即答道:“据探得的消息,他对所有王子都很是关心,态度也都极为友善。”
我微微蹙眉,心中仍存疑虑,试探着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例外吗?”
鸾凌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的神情,缓缓说道:“若说差异对待的,还真有一个,那便是七王子逻盛武智。
这逻盛武智为人怯懦胆小,毫无主见,是个性格软弱的王子。
那言阁老对他完全是视而不见,若说其他王子还能得到他一分笑脸,而这七王子却是连一丝笑容都未曾见过。”
我缓缓抬起头,凝视着鸾凌问道:“逻盛武智的母族情况如何?”
鸾凌抿了抿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同情之色:“他是南诏王出巡时与一乡野村妇所生。约莫五岁时才被接入宫中。”
我接着追问道:“那逻盛武智如今在何处?”
“居于宫里的启鹤宫,只是那启鹤宫与那冷宫无异,冷冷清清的。”
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南诏王及南诏先王都并非贤明之君。
那先王继位之后,沉迷于做木匠,对朝中大小事宜不闻不问,皆交与了言阁老处理。
听闻先王乃是死于伤口的感染,而后言阁老便在先王的子嗣当中,挑选了如今的南诏王。
而今的南诏王喜好美色,常常因纵欲过度而不上朝,朝中之事同样交与了言阁老。
可逻盛阿罗自回到王都之后,便深受南诏王喜爱,因此多次受到重用。
可就在这时,逻盛拙尧却突然进献了三名美人,瞬间夺走了阿罗的宠爱。
与此同时,旱灾突然降临,阿罗与杨择因谏言却被贬去了边境。
若是将阿罗贬走,我还能勉强理解。
可为何又要贬走杨择呢?
我与这逻盛拙尧接触下来,他虽然有些愚蠢,但也不至于愚蠢到因为得不到杨择之女,便选择追杀的地步呀!
所以,这一切的背后,必定还有一个幕后推手,而这个幕后推手,会不会就是言阁老呢?
前两任南诏王皆是碌碌无为,朝中之事皆由言阁老定夺。
而逻盛阿罗聪慧善良,仁爱宽厚,颇具君王之才。
我不妨大胆的推测,若是让阿罗继位,那必定会影响言阁老在朝中的地位,他便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一手遮天。
因此,他利用了逻盛拙尧来打压阿罗,进献的那三名雅幡娘子或许只是假借逻盛拙尧之手,而其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铲除现今的南诏王。
届时,南诏王一死,那逻盛拙尧定会背上弑父之名。
如此一来,便能轻松地铲除逻盛拙尧。
而将杨择贬出王都,便是为了在宫变之时,让他远在边境,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当一切成为定局之后,他也只能欣然接受,或许还要对言阁老感恩戴德。
难怪,难怪他当初会说一句:“可惜了。”
而我的出手,反而是加速了他的谋划,怪不得他如今先要稳住逻盛拙尧,恐怕只是为了让他能够顺利辅佐那位软弱无能的七王子吧!
果然,这言阁老还真是一只老谋深算、手段狠辣的老狐狸!
在暗室之中多次试探,想必那时便在对我设下圈套,欲想让我承认毒杀南诏王,且是与逻盛拙尧勾结所为。
我抬头望向窗外,耀眼的余晖渐渐褪去,开始缓缓转为血红之色。
或许今夜之后,整个王都会被这血色所笼罩。
言阁老,你可是准备好,接我的后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