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的蓝光在陈默指尖熄灭,加密通讯界面自动焚毁,不留缓存。他没有抬头,指节轻叩桌面三下,节奏与心跳同步。窗外阳光已移过雪茄盒边缘,木纹上的金斑缓缓爬向桌角那枚祖母绿戒指。
门开。
周建国走进来,步伐沉稳,手中文件夹边缘微卷,一支乌木老钢笔插在西装内袋,笔帽露出半截金属夹。他将文件放在陈默面前,动作利落,纸张未发出多余声响。
“小陈总。”他声音低而稳,“基金会专项审计报告,最终版。”
陈默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数据列。两亿资金流向清晰标注:西部儿童图书馆建设、山区教师培训基金、罕见病医疗援助计划……每一项后附第三方机构认证编号与拨付凭证。
“追回率百分之百。”周建国补充,“赵宇通过‘紧急拨付’条款设的通道,在我们冻结账户前只转出三百七十二万,已全部拦截。原计划用于洗白的康宁康复中心,经民政核查无注册记录,属虚假立项。”
陈默合上文件,指尖摩挲戒指边缘。
“你早知道他会动基金会?”
钢笔悬在半空,周建国没拔出来,只是用拇指顶了顶笔帽。墨迹未落,问题却已落下。
陈默抬眼,视线穿过落地窗,远处陈氏大厦外墙巡灯依旧规律闪烁,像某种无声回应。
“不是知道。”他说,“是看见了结局。”
周建国手指微顿。
陈默左手缓缓转动翡翠扳指,声音不带起伏:“倒计时不会骗人。只要危机存在,它就会浮现。我不能改时间,但能改过程。”
办公室陷入短暂静默。空气里没有茶香,也没有雪茄燃烧的气息,只有电子设备低频运转的嗡鸣。
周建国终于将钢笔收回口袋,动作缓慢,像是完成某种仪式。他盯着陈默良久,眼神从怀疑转为确认,再沉淀为信服。
“后续材料已备齐。”他说,“民政、税务、审计三方报备文件随时可发。要不要加一段说明,解释资金冻结的合规依据?”
“不。”陈默说,“一字不删,原样提交。公众要的不是解释,是结果。我们要让他们看到,这笔钱,一分都没少,一分都没乱花。”
周建国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陈默开口。
他起身,走向控制台,调出基金会系统日志。最后一笔结算记录显示于凌晨三点十七分,项目名称为“助学项目·西部儿童图书馆建设”,执行单位为西南教育发展基金会,状态栏标记为“已完成”。
“爸,妈,”他低声说,“这一步,也算替你们走正了。”
周建国站在门口,没有回头,肩膀微微下沉,像是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某种重负。
“您父亲当年设立这个基金会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背对着陈默,声音低缓,“他说,钱流出去,得带着温度。”
陈默没应声。
“那时候他批每一笔款,都要亲手签字。我不懂电子审批,所以到现在,还是用笔。”周建国从口袋里再次掏出那支乌木钢笔,拧开笔帽,墨水未干,在空气中留下淡淡铁锈味。“今天早上,我在账本最后一页画了个圈。不是为了记账,是为了确认——这笔钱,真的回到了该去的地方。”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行结算记录,目光未动。
“您早就布局了,对吧?”周建国忽然问,“不止是基金会。从赵宇第一次试图转移资金开始,您就在等这一刻。”
陈默转身,面对他。
“我不是在等。”他说,“我在拦。每一次,都在拦。”
周建国沉默片刻,终是收起钢笔,将文件夹夹在腋下。“材料我这就发出去。监管问询组明天上午到,我已经安排专人对接。”
门关上。
办公室重归寂静。
陈默回到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插入接口。屏幕上弹出加密目录:【基金会-资金调度原始日志】。他点开最底层文件夹,里面是一段音频备份,录制时间为三个月前,内容为赵宇与境外财务顾问的通话摘要。
他没听。
只是将文件拖入“已归档”目录,系统自动打上红色标签:【呈堂证供·不可删除】。
终端震动,新消息弹入。
程雪:【“星澜互动”撤稿申请被驳回,三家财经平台确认保留所有攻击性报道。证据链完整封存。】
陈默回复:【同步至国资委备案系统,标注优先级A。】
发送完毕,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轮廓清晰可见,车流如常,仿佛过去数日的风暴从未发生。但只有他知道,某些规则已经改变。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玻璃,两次,短促而稳定。
就像确认某个早已设定的节奏。
控制台突然响起提示音。系统自动推送一条更新:基金会官网访问量激增,最新公告页面停留时长平均达四分三十八秒,用户主动转发率突破61%。
陈默调出热力图,公众关注焦点集中在“资金使用明细”与“第三方监督机制”两项。评论区最新一条留言写着:“原来真的有人,把钱花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他关闭页面,拿起桌上的《基金会专项审计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周建国用钢笔画了一个圆圈,圈住“结项审计通过”六个字。墨迹清晰,笔锋沉稳,像是某种无声的见证。
陈默将报告放回桌面,目光落在那支乌木钢笔上——它静静躺在文件旁,笔尖朝上,像一根指向真相的针。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周建国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份纸质签收单。
“这是监管报备的回执副本。”他递过来,“需要您签字。”
陈默接过笔,却没有立刻写名字。他看着纸上“资金合规使用确认”一栏,停顿两秒,然后落下签名。
字迹平稳,无顿挫,无迟疑。
周建国接过文件,准备离开。
“周总监。”陈默忽然叫住他。
“您用这支笔多少年了?”
周建国低头看了看钢笔,握在掌心。“二十三年。您父亲给的。”
陈默点头。
“下次审计,还用它。”
周建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钢笔重新插进西装内袋,转身出门。
门关上。
陈默坐回椅子,调出集团内网权限管理系统。他点击“基金会”模块,将访问等级全部设为公开,仅保留核心调度层加密保护。
系统提示:操作成功。公众端口将于十五分钟后开放。
他关闭界面,目光落在雪茄盒上。阳光此刻正落在盒面,木纹泛出温润光泽,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控制台再次震动。
程雪:发现异常——赵宇名下信托基金尝试发起跨境转账,金额八百万,收款方为海外匿名慈善组织。
陈默输入指令:冻结,溯源,标记红色优先级。启动反洗钱协查协议。
发送完毕,他靠向椅背,左手无名指缓缓摩挲戒指边缘。
窗外,陈氏大厦巡灯依旧规律闪烁,如同心跳。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
目光锁定终端右下角时间: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