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系统弹出的提醒尚未关闭,编号FIN-AUd-7392的报销单在屏幕上闪烁红光。陈默指尖轻点回车键,没有调阅内容,而是将窗口最小化,置于任务栏最右侧。他左手无名指摩挲戒指边缘,目光落在办公桌角那枚翡翠扳指上——它正面朝上,纹路清晰。
十分钟后,门被推开。
陈雨桐抱着双肩包走进来,肩膀微紧,脚步却稳。她没说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一叠文件放在桌面中央。一张卡通贴纸从边缘滑落,露出底下微型摄像机的一角。她手指轻轻一推,设备完全显露,随即退后半步。
陈默垂眼扫过文件标题:《马耳他代理机构跨境结算异常报销申请》,提交人姓名栏印着她的工号。
他没碰文件,也没看她。只用扳指侧面轻轻压住摄像机,微微一顿,像是确认重量。然后抬眼,声音平静:“放周建国那里。”
陈雨桐点头。
“你跟去。”他补充,“但别碰原始凭证。”
她转身离开,背影笔直。门合上前,陈默的目光透过玻璃幕墙,锁住她走向财务部走廊的身影。他的手缓缓收紧,扳指嵌入掌心,留下一道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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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国正伏案核对账目,老式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陈雨桐敲门时,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眉头微皱。
“有事?”
她递上文件夹,动作利落。“系统标红的单子,说是优先处理。”
周建国接过翻开,目光落在账户编号那一行时,笔尖猛地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团,像滴落的血。
他盯着编号,又抬眼打量眼前这个实习生。女孩站得笔直,眼神不闪不避。
“谁让你送来的?”他问。
“系统自动推送,我刚好在初筛岗。”她说,“但查了关联路径,这笔款是走陈氏海外子公司名义申报的关税冲抵,实际收款方却是赵宇名下基金的三级代理。”
周建国呼吸一滞。
他当然认得这个编号。三天前,陈默亲自标记过一个马耳他公司节点,要求审计组深挖下游资金链。而眼前这张单据,正是那条链的末端出口。
他张嘴想斥责她越权,喉咙却发紧。
就在这时,陈雨桐低声开口:“周叔,我爸说您救过他命。”
周建国握笔的手僵住。
他记得。十年前一场车祸,他女儿被卡在变形的车里,是陈默父亲调来救援队破拆,又动用私人关系安排顶级医生抢救。那时他还只是个普通会计,陈家从未提过回报二字。
可眼前这女孩……是陈二叔的女儿?难怪姓陈。
他缓缓合上账本,将文件夹扣在桌面,压低声音:“这单子,我来查。”
陈雨桐没多问,也没再解释,转身走出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周建国盯着那团墨渍,良久未动。他重新拿起钢笔,却没有继续书写,而是将笔帽旋紧,放入抽屉最底层。
他知道,有些账,不只是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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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宇站在办公室窗前,手中钢笔突然断裂,金属笔尖弹飞,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响。
“你说什么?”他盯着汇报人,声音压得很低。
“财务部实习生陈雨桐,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查阅了七次跨境结算记录,其中三次涉及被冻结账户的关联企业。”
赵宇眼神骤冷。
他缓步走回办公桌,拉开抽屉。三支钢笔并列摆放,一支派克、一支万宝龙、一支国产老牌子。他伸手拨动中间那支万宝龙的笔帽,让它微微倾斜,朝向左侧三十度。
这是他下达秘密指令的方式。
没人知道这个动作的意义,连林薇薇都不清楚。只有执行者明白——那是清除信号。
“那个小实习生,”他低声说,“必须处理掉。”
他顿了顿,补充:“别留痕迹。”
汇报人点头退出。赵宇坐回椅子,手指轻敲扶手。他想起昨夜收到的消息:马耳他账户下游一笔两百万欧元的资金转移失败,系统显示已被内部标记为“高风险待审”。
是谁提前发现了这条线?
他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当一个实习生频繁触碰核心账目的时候。
他打开电脑,调出陈雨桐的入职档案。照片上女孩笑容天真,工位贴满卡通贴纸,背景是财务部角落那张不起眼的桌子。
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偶然。
他合上屏幕,目光落在手腕上的机械表盘。秒针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游戏已经开始,但他还看不见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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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室,陈默收到一条加密消息。
来自程雪:【财务日志已同步,陈雨桐访问记录被标记三次,最后一次查询触发二级警报。】
他看完,删除信息,起身走到窗前。楼下,财务部门所在的东翼楼层灯火通明。他看得见周建国办公室的灯光仍亮着,窗帘未拉严,一道细长光影投在地毯上。
他知道,那道光里正躺着那份报销单。
也知道自己埋下的这颗棋子,已经进入敌人的视野。
但他不在乎。
赵宇会动手,这是必然。而动手的那一刻,就是暴露执行链条的开始。
他转身回到桌前,打开内网审计系统,输入权限码,将一份名为《东南亚供应链成本重构模型》的假文件上传至共享服务器,并设定访问权限为“仅限财务部初级审核员可见”。
五分钟后,系统提示:文件已被下载。
来源Ip:财务部b区终端07号机。
正是陈雨桐的工位。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陷阱不是用来抓人的,是用来引蛇出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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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国终于走出办公室时,已是晚上九点。
他在电梯口停下,从公文包取出那份报销单,塞进随身携带的牛皮文件袋。袋子外写着“寺庙功德箱专用”,字迹斑驳,像是多次使用。
他知道,今晚不能把这东西留在公司。
刚迈出一步,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片刻,接通。
“周总监。”对方声音低沉,“您女儿下周回国的事,机票订好了吗?”
周建国脚步顿住。
女儿在国外读研,行程从未公开。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你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挂断。
他站在原地,手心渗出冷汗。回头望向大楼,财务部的灯已熄了大半。唯有角落一间小办公室还亮着,像是忘了关灯。
那是陈雨桐的工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她在加班。
而现在,那盏灯,还在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