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主屏上的坐标红点仍在闪烁,陈默的拇指从戒指凹槽移开,指尖落在控制台边缘一道金属划痕上。那串来自备用卫星的经纬度已锁定,程雪的终端同步回传三十七艘无人艇的待命状态——全部处于低功耗潜伏模式,静候指令激活。
“航速每小时九点二节,吃水深度异常。”程雪语速平稳,调出雷虎刚上传的近海雷达热源图,“动力输出波动率超过百分之三十四,不符合标准货轮运行曲线。”
陈默未动,目光扫过主屏右侧的数据流窗口。未登记货轮的AIS信号虽完整,但燃料消耗记录缺失最后四小时,且其航线刻意绕开国际航道监测节点。他抬手,两指轻敲控制台三次。
“蜂巢-海蛇协议,启动。”
指令下达瞬间,深海三十七个定位点逐一亮起幽蓝光斑。这些无人艇沉伏于大陆架边缘多年,外壳覆满海藻与贝类,伪装成海底岩层的一部分。此刻,内部系统逐级唤醒,声呐阵列展开,激光拦截网充能程序开始倒计时。
苏婉晴推门而入时,手中握着一本皮质笔记,封页沾有淡褐色酒渍。她将笔记放在主控台前,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法文夹杂着航线标记与港口代码。她未说话,径直走到投影区,拿起半瓶未喝完的香槟,朝墙上悬挂的抽象派油画泼去。
液体滑落,画布表面泛起细微气泡。隐藏涂层遇酒精溶解,整幅画面骤然变化——原本凌乱的色块重组为全球航运节点网络图,红蓝线条交织,标注着各大洲主要港口、航道瓶颈与军事禁区。其中一条粗红线贯穿太平洋中部,终点正是当前危机坐标。
“‘海鲸号’。”苏婉晴用笔尖点向一处标记,“补给舰注册地为马绍尔群岛,但过去两周内未申报任何物资转运任务。其AIS信号每十二分钟刷新一次伪造数据包,真实位置由另一艘渔船中继转发。”
她将笔尖下移,指向一组微小符号:“燃料消耗曲线显示,它携带了额外电力模块,足以支撑Emp装置或重型切割设备。目标不是劫持货轮,是登船后植入干扰源,切断导航链。”
陈默看着主屏上同步更新的航线交叉分析图。若敌方成功在陈氏运输舰桥安装信号阻断器,后续所有远洋调度都将陷入混乱。更致命的是,一旦事发海域被定性为“高风险区”,保险公司将立即上调保费,连锁反应足以瘫痪整个新能源矿产运输体系。
他转向方媛:“发布声明,内容按‘海洋保护计划’预案执行。”
方媛点头,手指已在通讯面板上滑动。三十秒后,陈氏集团官方频道推送出一则公告:“即日起,我司将在重点远洋航道部署环保监测无人艇群,用于追踪非法排污、防止生态破坏。”配图是一艘货轮航行于夜海,周围水面泛起细密蓝光网格,如同无形屏障。
消息发布七分钟,资本市场开始震荡。海运板块集体跳水,周海涛旗下三家航运公司股价跌幅突破百分之六十八,触发临时停牌机制。交易大厅监控画面接入指挥中心时,赵宇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玳瑁眼镜被狠狠砸向地面,镜片碎裂声通过监听设备清晰传来。
雷虎站在安防墙前,注视着b区外围热成像画面。无人机巡航反馈显示,原定靠近的未登记货轮突然减速,航向偏移十五度,试图混入一支合法商船编队。他按下通讯键:“目标行为变更,疑似收到撤退指令。”
“不。”陈默开口,“不是撤退。”
他调出无人艇群的次声波探测数据。水下三十米处,一组微型潜水器正以蛙跳式前进,每间隔八百米暂停一次,释放干扰气泡掩护行进轨迹。它们的目标不是主货轮,而是护航编队尾部一艘不起眼的辅助舰——那是陈氏新启用的指挥节点船,负责协调无人艇群作战逻辑。
“他们换策略了。”程雪迅速切换至水下监控视角,“敌方突击小组改走隐蔽路径,意图物理侵入指挥系统,夺取控制权。”
陈默眼神未变,只将左手缓缓握紧。翡翠扳指在掌心留下一道浅痕。他开口时声音极低:“允许接触。”
“什么?”方媛一怔。
“让那艘辅助舰暂时脱离编队,放他们靠近。”陈默盯着主屏,“但开启‘蜂巢-海蛇’第二阶段协议——激光网不拦截,改为数据诱捕。”
程雪立刻明白意图。她快速输入一串指令,三十七艘无人艇同步调整阵型,表面维持封锁姿态,实则在辅助舰周围构建出一个虚假的数据通道。任何试图接入系统的外部设备,都会被引导进入预设的沙盒环境,所有操作将被完整记录并反向溯源。
苏婉晴走到投影图前,用红笔圈出敌方可能的撤离路线。“他们不会空手而归。”她说,“一旦发现系统异常,会立刻销毁设备并下沉。我们必须在他们脱钩前锁定信号源。”
“已经锁定了。”程雪调出一段加密频段波形,“他们使用的潜水通信模块带有独特脉冲特征,和刀哥据点遗留设备一致。信号每三分钟跳频一次,但规律可预测。”
陈默点头:“等他们接入的那一刻,启动‘影子复制’程序。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在接收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推进。主屏上,那组微型潜水器距辅助舰仅剩三百米。雷虎的手按在军用匕首柄上,指节发白。方媛紧盯舆情面板,发现已有境外媒体开始炒作“陈氏私设海上警戒线”话题,但传播量始终被压制在阈值之下。
两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潜水器前端伸出一根细长探针,对准辅助舰底部的数据接口舱盖。金属接触瞬间,程雪双手同时按下回车与锁定键。
“接入成功。”
主屏中央弹出全新窗口:实时传输的画面显示一间昏暗房间,墙上挂着“厚黑学”条幅,桌角摆放一副碎裂的玳瑁眼镜。镜头微微晃动,一名男子背对摄像头,正在查看平板上的数据流。
“周海涛。”程雪确认身份。
就在此时,对方似乎察觉异常,猛然抬头看向屏幕。画面骤然中断。
但已足够。
陈默抬起手,拇指再次压下戒指侧面刻痕。这是涅盘倒计时的新标记节点。他知道,这次暴露并非偶然——敌方故意让周海涛现身,是为了引他追查,从而牵出更深的布局。
“把刚才获取的所有数据打包。”他下令,“匿名推送至五家独立审计机构邮箱。”
方媛立刻执行。程雪则继续监控无人艇回传信号,确保敌方未在撤离过程中留下后门程序。雷虎重新校准全域安防等级,准备应对可能的二次渗透。
苏婉晴合上湿透的笔记,转身走向门口。她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下一波,他们会从空中来。”
陈默站在主控台前,目光仍停留在全球航运图谱上。货轮轨迹平稳前行,蓝色光点连成一线,贯穿风暴未息的海域。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翡翠扳指,忽然停顿。
扳指内侧,一道此前从未出现的细微裂纹,正横贯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