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常的一天。
下班后，顾明泽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白炽灯正亮得晃眼，暖黄的光晕里浮着层淡淡的饭菜香。
“回来了？”
林晚青看着丈夫说道：“刚还说你今天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家呢。”
顾明泽脱了外套挂在门后，鼻尖立刻捕捉到糖醋排骨的味道。
他往客厅瞥了眼，顾父正坐在藤椅上看《人民日报》。
顾母正在餐桌前摆放着碗筷，保姆刘英正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
“今天车间试新机床，多盯了会儿。”
顾明泽顺势在沙发边坐下，目光落在林晚青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藏蓝色卡其布上衣，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
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隐若现，却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沉静的锐气。
“快洗手吃饭吧。”
林晚青擦了擦手，道：“等会儿跟你说件事。”
晚饭时谁都没提正事。
顾父问起机械厂的事情，顾明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说最近厂里在搞技术革新，进口的数控机床总出故障，他这个副总工程师每天都得泡在车间里。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刘英收拾碗筷时，林晚青已经催促着双胞胎去洗漱了。
顾明泽洗漱完回到客厅时，刘英已经把茶具摆上了桌。
林晚青给两人倒了杯热茶，自己也端了杯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杯沿。
“阿泽，跟你说个事。”
她抬眼看向顾明泽，眼底亮得很。
“锦绣服装厂那边，我打算开个童装事业部。”
顾明泽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童装？”
他皱了皱眉，道：“现在就做童装时间上是不是早了点？”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童装会有多么大的事情，可现在才八一年，这时间线感觉有点早。
“这你就不懂了。”
林晚青笑起来，往他面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
“你想想，现在谁家孩子不是宝贝？上个月我去百货大楼，看见好多家长为了抢件带卡通图案的罩衣，能在柜台前吵起来。”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
脑海里忽然闪过后世那些鳞次栉比的童装连锁店，迪士尼的公主裙、小熊维尼的卫衣。
还有家长们为了给孩子买件限量款排起的长队。
这些画面快得像流星，却让她心脏猛地跳了跳。
“而且……”
她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没听说吗？南边已经开始宣传‘一对夫妇一个孩’了。”
“我听舅舅说，过不了两年，计划生育就得全国推行。”
“到时候每家就一个娃，那还不得把孩子宠上天？”
在他们原本生活的世界里，“计划生育”政策具体哪一年严格实行的她有些不太清楚。
可在这个世界，这几年已经开始有苗头了。
想来距离实施这项政策，已经不远了。
顾明泽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虽在机械厂，却也听过单位里女同事念叨政策的事。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他问。
“暂时不用。”
林晚青摇摇头，解释道：“设备和工人都是齐全的，下周就能试生产。”
“我已经让人去海市进了批碎花布，还有些带小熊图案的进口面料，做出来的样子保准新鲜。”
顾母端着盘炒花生走过来，听见这话笑了：“小孩子家的衣服，做得再花哨有什么用？穿两个月就小了。”
“娘，这您就不知道了。”
“现在的年轻父母都想给孩子穿得好看点。”
“再说了，咱们做的是纯棉的，耐穿又舒服，肯定有人买。”
顾父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晚青心里有数。这些年她在生意上做的决定就没有错的，你就别操心了。”
林晚青笑了笑，没接话。
她知道婆婆说这话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担心而已。
可她自己清楚，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藏着多少后世难以想象的机遇。
就像此刻，她已经在心里勾勒出“可可童装”的招牌。
用圆润的楷体写着，旁边画个叼着奶嘴的小熊，挂在长安街的店铺门脸上，该有多醒目。
“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往顾明泽身边靠了靠，继续说道：“我还打算明年开童装连锁店，就叫‘可可童装’，你觉得怎么样？”
“连锁店？”
顾明泽说道：“有足够的人员用吗？”
“有啊，‘晚白’和‘君品’那边一直在做人才储备，从那边调一部分人过来，够用的。”
林晚青拿过纸笔，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
“跟之前的服装店一样，在城里不同的地方开分店，统一的招牌，统一的款式，这样人家想买童装，第一个就想到咱们‘可可’。”
顾明泽盯着纸上的店铺草图，忽然想起上周去王府井，看见有家卖汉堡包的铺子，门口总排着长队。
他当时还纳闷，面包夹肉有什么好吃的，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林晚青说的“品牌”。
“你别太累了？”
他有些担心。
之前的那些个生意刚走上正轨，媳妇好不容易能轻松点了。
这童装店一开，恐怕又有一堆的事需要她亲自处理了。
林晚青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就动动口，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去操办。”
现在可不是刚开始做生意时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的时候了。
如今，她有助理有员工有团队，没必要什么事都非得亲自出马。
“再说了，舅舅也觉得我这主意好呢。”
提起顾远山，顾明泽的神色严肃了些。
舅舅在政府里工作，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连他都支持的事，肯定错不了。
“舅舅怎么说？”他问。
“还能怎么说，夸我有眼光呗。”
林晚青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他说计划生育的文件已经在部委里传阅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正式下文。”
“到时候一家一个孩子，那还不得把孩子打扮得跟小王子小公主似的？”
顾母在一旁听得直咋舌：“一家一个娃？那得多冷清。”
“咱们那会儿，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