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北,约八十公里。
丰镇外围,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弥漫着土腥味和淡淡的火药味。
第一纵队副司令孔捷披着件磨得发白的旧军装,蹲在一块大青石上,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重重地点在“丰镇”两个字上。
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着,听着旁边丰凉游击队队长贺全胜的汇报。
“孔副司令,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贺全胜指着那张手绘的、满是污渍的布防图,
“城里头原来那个中型战车中队调阳高去了,现在是黑岛骑兵中队一部分人,几十号鬼子,缩在原先鬼子宪兵队那个大院,墙高院深,硬啃得崩掉牙。
城墙四门和主要街口,是伪军李富贵那个团,千把号人,都是软蛋,但枪杆子攥在手里,也不能不当回事。”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了些:
“关键是,您带着大部队这么一路过来,动静忒大,鬼子伪军早就惊了!
现在城里城外戒备森严,天黑就闭门落锁,巡逻队增加了好几拨,暗哨也多了。
咱们再想派小股部队摸进去搞突袭,难如登天!鬼子肯定防着这一手呢!”
孔捷听完,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梆梆”磕得火星直溅。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眯着眼望向丰镇方向,突然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板牙:
“嘿嘿,老贺啊,照你这公说,小鬼子这是知道咱老孔要来,提前当起了缩头乌龟,还把王八壳子擦得锃亮,怕咱找不着地方下锤子?”
贺全胜苦笑:
“差不多是这意思。孔副司令,硬冲伤亡大,咱是不是再想想辙?比如围起来,逼他们出来?”
“不用想!”
孔捷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老子带几个团过来,不是跟他小鬼子躲猫猫的!他知道更好!老子正好省了叫门的功夫!”
他走到坳口,叉着腰,指着远处模糊的城墙轮廓,豪气干云地吼道:
“他小鬼子以为蹲在城里就安全了?伪军以为抱着几杆破枪就能挡咱八路?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以前咱穷,打县城得抠抠搜搜,一颗子弹恨不能掰成两瓣花!现在呢?”
他眼睛一瞪,扫过身后摩拳擦掌的各级指挥员,
“咱独立师阔了!老子这回带来的家伙,够他小鬼子喝一壶的!”
他猛地想起什么,扭头问旁边的参谋:
“哎!咱们从纵队带来的那几件‘新家伙’,就是那个……‘四二式’!带来了没?老子可是特意从江呆子那儿磨来的!”
参谋立刻回答:
“报告副司令,带来了!火箭筒小组就在二营待命!”
“好!”
孔捷一拍大腿,兴奋起来,
“老贺,你怕他墙高院深?老子这回专治各种不服!
看见鬼子那大院墙没?
再结实,能扛得住老子这‘四二式’一炮?”
他转向众人,比划着描述,仿佛那宝贝就在眼前:
“那家伙,一根铁管子,后面有个大喷口,前面装着个大脑袋的炮弹!
看着不起眼,可他娘的好使!
扛在肩上就能打,专门掀王八盖子的!
甭管是砖墙、土木工事,还是他小鬼子的薄皮铁王八,一炮过去,保准开个大天窗!轰他狗娘养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他小鬼子不是缩在城里当乌龟吗?
好啊!老子今天就给他来个硬砸壳!
一路杀过去!让他狗日的开开眼,见识见识啥叫八路军的火力!”
“老贺!”
他看向游击队长,
“你们地形熟,给老子当好向导!哪条路好冲,哪个地方能架炮,特别是鬼子大院哪个墙面最薄,都给老子指明白了!
主力在前面砸壳,你们游击队就在四周给老子扫荡,有一个算一个,跑出来的鬼子伪军全给老子撂倒!”
“各团听令!”
他声如炸雷,下达最终命令,
“炮兵!给老子把步兵炮、迫击炮都架起来!
瞄准城楼,瞄准伪军的工事,先给老子轰他个晕头转向!
机枪!封锁城墙,压得他们不敢露头!”
“等炮火一停,步兵给老子冲!
冲锋枪开道,手榴弹招呼!
火箭筒小组!给老子跟紧喽!
看到硬骨头,看到鬼子躲藏的院子,别犹豫,给老子轰!
伪军喊话投降,不降的就地消灭!
老子只要城里那几十个真鬼子的人头!速战速决!”
“老子倒要看看,是他小鬼子的乌龟壳硬,还是老子的‘四二式’炮锤子硬!”
孔捷一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把硬碰硬的攻坚战术和新武器的运用结合得简单粗暴又极具威慑力。
贺全胜原本还想着困难,听孔副司令说的这么有信心,顿时眼睛放光,腰杆挺得笔直:
“是!孔副司令!您就瞧好吧!
这丰镇犄角旮旯咱都门清,保准能找到最该打的地方!”
各级指挥员更是群情激昂,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攻坚仗,现在有了炮火和新式反甲武器,信心倍增。
“都他娘的还杵着当树桩子?”
孔捷最后吼了一嗓子,
“滚回去准备!炮兵给老子算准了!火箭筒检查弹药!步兵子弹上膛!半小时后,听老子号令,给老子砸开丰镇这个乌龟壳!”
“是!”
众人轰然应诺,迅速散开,各自奔赴岗位。
半小时后,丰镇城外,杀机四伏。炮口昂起,机枪架稳,扛着“四二式”火箭筒的战士目光炯炯,等待着将那致命的钢铁射流,狠狠砸向敌人的龟壳。
孔捷站在指挥部前,望着小城,冷笑:
“小鬼子,你孔爷爷来砸场子了!今天咱就明火执仗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