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宁在北边,张家口在东边,火车站在南边,这方向不对啊。
王铁山接过命令,借着车灯快速扫了一眼,确实是盖着纵队司令部和大同城防指挥部大印的正式命令。
虽然心有疑问,但他没有任何犹豫。
战场上,服从命令是天职。
“全体都有!登车!目标大同火车站!出发!”
引擎再次轰鸣起来,二十辆经过改装、杀气腾腾的钢铁怪兽,亮起车灯,排着紧凑的队形,驶出大同机场,冲向夜色笼罩下的大同城区。
火车站距离机场并不远。
车队很快抵达。
站台上灯火通明,一列显然经过改装的货运火车已经停靠在站台旁,平板车厢的斜板已经放下。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和一部分八路军战士早已等候在此,指挥着卡车一辆接一辆,小心翼翼地沿着临时搭设的加固坡道,开上了火车的平板车厢。
每辆卡车都用粗大的铁链和三角木在车厢上进行了固定,防止运输途中滑动。
所有车辆装载完毕,战士们登上了自己的车辆
——旅途并不安全,他们要随时准备战斗。
“呜——!”
汽笛长鸣,火车头喷出浓密的白色蒸汽,车轮缓缓转动。
直到这时,一名穿着八路军军服、似乎是纵队司令部作战参谋的干部,才找到王铁山。
“王铁山同志,”
参谋和他握了握手,表情严肃,
“正式通知你们此次任务。你们车队,将随军列紧急驰援集宁前线!”
集宁!果然是北边!
参谋展开一张简易地图,就着车厢里昏暗的灯光指点着:
“孔捷副司令在集宁以北组织防御,鬼子一个骑兵旅团已经攻击他们一整天。
你们这支机动火力部队,将是战场上的关键棋子!
具体任务,到达集宁后,由前指统一部署。”
他合上地图,看着王铁山和周围几个战士:
“同志们,时间紧迫,任务艰巨!有没有信心?”
“有!”
所有人齐声低吼,卡车旁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决然的战意。
王铁山深吸一口气,望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笼罩在夜色中的大同城灯火。
火车开始加速,钢铁的韵律节奏分明,一路向北,直刺那片正在被战火灼烧的草原。
集宁的小鬼子,我们来了!
集宁。
老虎山主阵地。
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湿冷的空气中已经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和泥土翻涌后的腥气。
孔捷站在主峰反斜面一处加固过的观察所外,举着望远镜,身子像钉在山石上一样纹丝不动。
他身上的旧军装沾满了尘土,眼窝深陷。
江岳站在他侧后方半步,同样举着望远镜。
他是天刚蒙蒙亮时,独自驾驶着一架轻巧的“木头鹰”,从张家口方向冒险飞过来的。
降落在集宁城外的野战机场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战况最激烈的老虎山。
“司令员,鬼子今天这架势,是冲着要把老虎山一口吞下去来的!”
二团团长,一个脸上带着新刮的血痕的粗壮汉子,声音沙哑地汇报着,
“从拂晓开始,炮击就没停过!看弹着点,至少有两个山炮中队的火力往我们头上砸!
弟兄们伤亡不小,但核心工事还算完整。”
孔捷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白气,放下望远镜,转头骂道:
“吞了老子?他黑岩义隆也不怕崩掉他满嘴牙!
告诉各营,把狗日的地面部队放近了再打!节省弹药,专打他的马肚子和人群!”
他话音刚落,山下日军阵地方向,传来一阵与之前炮击不同的、更加沉闷而密集的轰鸣!
“呜——咻——!!”
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唿哨!
“炮火延伸!步兵要上来了!进入阵地!”
各级指挥员的吼声瞬间响彻战壕。
江岳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在山下那片相对开阔的、已经被炮火犁过无数遍的缓坡地带,扬起了大片大片的尘土。
紧接着,一片土黄色的浪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疯狂的嚎叫,从烟尘中汹涌而出!
日军骑兵旅团的主力冲锋,开始了!
数以百计的东洋战马,在骑手的疯狂驱策下,撒开四蹄,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老虎山八路军阵地猛扑过来!
马刀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骑兵们身体低伏,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吼,试图用这种排山倒海的气势,直接冲垮守军的意志。
马蹄践踏着焦土,大地都在颤抖。
那场面,极具视觉冲击力,仿佛任何挡在前面的东西都会被这股钢铁与血肉组成的洪流碾碎。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机枪!瞄准马!”
“步枪手,瞄准人!先瞄当官的!”
阵地上的八路军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压抑着战士们提前开火的冲动。
三百米……两百五十米……两百米!
“打!”
随着一声令下,老虎山正面阵地上,所有火力点瞬间喷吐出复仇的火焰!
“哒哒哒哒——!”
“砰!砰!砰!”
“通通通通——!”
轻重机枪、步枪、夹杂着迫击炮弹的爆炸声,汇成了一曲死亡交响乐。
冲在最前面的鬼子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人仰马翻!
战马悲鸣着栽倒在地,将背上的骑手狠狠甩出;
子弹钻进人体,爆开一团团血雾;
手榴弹在马群中爆炸,弹片和冲击波将骑兵连人带马撕碎!
德什卡重机枪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射击声尤其令人胆寒。
12.7毫米的大口径子弹,往往能轻易穿透第一个目标,继续向后飞行,造成可怕的串糖葫芦效果。
一发子弹过去,可能就能扫倒一条直线上的两三匹马或人!
鬼子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但后面的骑兵依旧在军官的督战下,红着眼睛,不顾伤亡地向前猛冲。
他们利用马的高速度,试图快速接近,用马刀和骑枪解决战斗。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整个老虎山阵地正面,枪声、爆炸声、喊杀声、马嘶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一线阵地,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