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战士迅速分成五个两人小组,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弯着腰,以标准的战术动作,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遍布弹坑和尸骸的区域。
他们眼神锐利,脚步轻捷,彼此间保持着数米的距离,互为犄角。
一人负责警戒,枪口指向可能残存威胁的方向,另一人则迅速检查倒在地上的日军士兵。
冰冷的刺刀毫不犹豫地刺入尚有体温的躯体,或者对准疑似装死的鬼子头颅补上一枪。
沉闷的枪声和刺刀入肉的“噗嗤”声,在寂静的山坡上零星响起,宣告着这场战斗最后的、不留任何余地的终结。
“其余人员!”
江岳继续下令,目光扫过齐小眼和其他精确射手,
“保持警惕!占据有利射击位置,为一班兄弟提供火力掩护!
盯死山坡上方和两侧的树林、岩石,防止鬼子打冷枪或者发动反扑!”
“明白!”
战士们低声回应,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依托着岩石、弹坑边缘和倒下的树木,重新构筑了一道稀疏却致命的防线。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武器装备轻微的碰撞声,气氛压抑而紧张。
江岳走到齐小眼身边,和他一起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他接过齐小眼递来的水壶,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水,湿润了一下干得发痛的喉咙。
“小眼儿,看到了吗?”
江岳用袖子擦了擦嘴,目光依旧盯着山坡上方鬼子可能藏匿的方向,
“鬼子被咱们打疼了,也打懵了。但他们还没乱,本博那老小子,还憋着他的105炮当杀手锏呢。”
齐小眼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刚才激烈战斗后的潮红:
“嗯,狗日的沉得住气,咱们炸了他这么多高炮,轰了他这么多步兵,他愣是没让那大家伙吭声。”
“所以,咱们不能停。”
江岳的眼神锐利起来,
“得继续给他加压!持续不断地施压!
就像用锤子敲核桃,一锤子下去可能不开,十锤子、二十锤子呢?
总有一锤子能震得他手麻,逼得他露出破绽!”
江岳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
“如果它还不动,咱们就继续向前推进!”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齐小眼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攻心为上!
用持续不断的前进,逼迫他们在压力和焦虑中,做出错误的决策,从而亮出他们最后的家底
——那门致命的105榴弹炮,以及其周边的防御部署。
“明白了!”
齐小眼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种打法,正对他的胃口,
“你就瞧好吧!我让这帮龟孙子连撒尿都得提心吊胆!”
他立刻转身,猫着腰,沿着临时防线,将新的战术意图传达给每一位精确射手。
赐儿山核心工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本博正硕背对着沙盘,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墙壁上,仿佛想从这坚硬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力量。
他紧闭着双眼,但眼皮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跳动。
失败了。
两个小队的决死突击,不仅没能将那支可恶的八路渗透分队赶下山去,反而在对方堪称“奢侈”的重炮覆盖下,几乎全军覆没。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远方155重炮齐射时那地动山摇的轰鸣,以及帝国士兵在钢铁风暴中绝望的惨嚎。
他的心在滴血。
那些不是可以随意消耗的治安部队,而是他手中宝贵的、用于核心阵地守卫的精锐步兵!
“八路……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阔绰了?”
一个荒诞而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用重炮打步兵,这完全违背了常规的军事经济学!
这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一种心理上的碾压!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八路指挥官,其思维方式和战术选择,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脊背发凉的寒意。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观测孔外。
透过那狭小的视野,他能看到,山下那些如同跳蚤般可恶的八路精确射手,依旧在利用地形不断向前跃动、逼近!
冷枪声此起彼伏,虽然不密集,却不断消耗着守军的士气和注意力。
更让他心惊的是,观测哨报告,有零星的八路小组,正试图利用南坡复杂的沟壑和植被,向着更高、更核心的区域
——八角台的方向渗透!
不能再等了!
本博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一旦让八路靠近炮位,那他倚为最后支柱的105榴弹炮,就将彻底沦为摆设!
甚至可能被敌人缴获或摧毁!
届时,失去这唯一的重火力支撑,整个赐儿山防线离全面崩溃也就不远了。
可是……兵从哪里来?
山上的守卫力量已经捉襟见肘。
刚才派出的两个小队几乎是他能从主峰和八角台抽调的极限了。
各个固定火力点、观测所、通信节点都需要人值守,再也挤不出更多的机动兵力。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沙盘上另一个关键点——大境门。
那里是张家口防御体系的重要一环,驻扎着相对完整的兵力,而且,通过一条战前修建、用于紧急联络和物资转运的隐秘地道,可以与赐儿山主峰相连。
从大境门调兵!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沉重的现实压住了。
地道!
那条长达接近三公里的地下通道!
蜿蜒曲折,通行条件一般。
一个小队的士兵,携带基本武器装备,在地道内急行军,至少需要三十分钟!
这还不算传达命令、集结部队的时间!
三十分钟!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足够山下那些狡猾的八路做很多事情了!
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地道的秘密?
会不会在半路设伏?
而且,大境门本身也面临八路围攻的压力,抽调走一个小队,会不会导致那边防线出现漏洞?
风险和不确定性太大了!
本博的内心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调兵,可能缓不济急,甚至引火烧身;
不调兵,就可能眼睁睁看着八角台陷入险境,最终满盘皆输。
汗水,从他军帽下的额角滑落,沿着紧绷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军装的领章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山下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冷枪声,都意味着八路的渗透又往前推进了几米。
终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不能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