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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浪淬骨,诗魂将熄。

琉璃蚀肉,烙印低语归墟之名。

救一人,则百人骸骨铺路。

史书暗影,毒矢如蜂,索命不休。

断笔投江,是绝望控诉,亦是熵增惊雷。

守约者?时空捕网的坐标?

当清道夫的掌心坍缩时空,唯诗稿灼穿冰甲。

霍家拳碎铁甲,难碎朱门冻骨寒。

冰冷的,沉重的,带着河底淤泥腐败腥气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榨着我的肺腑。耳朵里灌满了水流混沌的咆哮,像是无数冤魂在深渊里撕扯着我的四肢。意识在溺毙的窒息和刺骨的剧痛中浮沉,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右腿深处那颗嵌在琉璃骨里的毒瘤——∑符号蛰伏着,冰冷的嘲弄顺着骨髓蔓延。

淹死?归墟觉得太便宜你了。

这念头像淬毒的冰针扎进混沌的脑海。求生的凶性在绝境中炸开!武警骨子里的搏命本能压倒了溺水的恐慌。我猛地蹬踹,左腿爆发出残存的力量,拖着那条沉重如铅、毫无知觉的右腿,凭着水流的微弱流向感,死命向上挣去!

“呃——咕噜噜!”浑浊的江水带着泥沙狠狠呛进喉咙。眼前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变成了翻滚、浑浊、透着惨淡天光的灰黄。脑袋猛地破开水面!空气!带着浓重水腥味的、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刮过喉咙,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里的内脏像是要碎裂喷溅出来。

左肩的伤口被江水浸泡得发白、外翻,暗红的血肉在浑浊的水里丝丝缕缕地飘荡,每一次水流冲刷都带来钻心剜骨的剧痛。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豁口,皮肉翻卷得更厉害,惨白的骨头碴子露在外面,被江水泡得失去了血色,像一截断裂的枯枝。更糟的是右腿。从大腿根往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沉重,像不属于我身体的异物。∑符号的幽蓝光芒蛰伏在膝盖处,如同沉睡的毒蛇眼睛,但它带来的侵蚀感并未消退——琉璃化!冰冷的、非人的质感已经从膝盖蔓延到了大腿根部,仿佛整条腿正在被缓慢地替换成某种透明的、易碎的矿物。

后背的重量提醒着我使命。杜甫!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被我反绑在背上,像一捆浸透了水的朽木。那颗花白的头颅无力地垂在我颈侧,断臂处裹缠的厚厚血布早已被泡散、脱落,露出底下惨不忍睹的创面——灰白色的骨茬突兀地刺出,周围是被水泡得发胀发白的烂肉,边缘溃烂翻卷,混杂着黑色的泥沙和可疑的絮状物,脓血正丝丝缕缕地渗出,在浑浊的江水里拉出淡黄色的细线。

“先生!杜甫!”我嘶吼,声音破碎嘶哑。回应我的只有他喉间无意识的、痛苦的咕噜声,还有滚烫额头贴着我脖颈皮肤传来的惊人高热。

不能停!岸!

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裂的树枝、腐败的杂物奔流。我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靠着唯一能动的左臂和左腿,在湍急的水流中搏命。每一次划水,左肩的伤口都像被钝刀反复切割,每一次蹬腿,右腿那沉重的琉璃骨都带来绝望的拖拽感。冰冷的江水贪婪地吞噬着体温,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磕碰的声音在耳膜里不断放大。∑符号蛰伏着,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侵蚀,正一点点冻结我的意志。

不知挣扎了多久,前方浑浊的水线边缘,终于出现了一片参差嶙峋的黑影——是河岸!一片被江水反复冲刷、布满滑腻青苔和尖锐乱石的斜坡。

“快了…先生…撑住…”我咬着牙,腥咸的血味在嘴里弥漫,分不清是呛的江水还是咬破的牙龈。左臂肌肉贲张,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朝那片乱石滩划去。水流的力量推着身体,狠狠撞上一块半浸在水中的黑色礁石!

砰!

“呃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左肩撞在坚硬的石棱上,仿佛骨头都碎了。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再次昏厥。求生的意志死死撑着。我死死抠住礁石边缘湿滑的苔藓,指甲瞬间翻卷,鲜血淋漓。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条沉重的右腿和背上昏迷的杜甫,一点点、一寸寸,把自己从冰冷噬人的江流里拔了出来!

身体瘫在冰冷的乱石滩上,像一条离水的、濒死的鱼。冰冷的石头硌着骨头,却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麻木。肺叶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剧痛,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视线模糊地扫过这片河滩——狭窄,遍布淤泥和棱角分明的碎石,被浑浊的江水反复舔舐。后面是高耸陡峭的崖壁,湿漉漉的,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和苔藓,几乎无处攀爬。唯一的去处,是河滩上方,离水面几丈远的一道天然岩缝。黑黢黢的入口,像一张巨兽的嘴。

“得…进去…”我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左臂的伤口被撕扯,鲜血混着江水滴滴答答。右腿完全无法挪动,像焊死在地上的铁柱。只能靠左腿蹬地,双手抠着地上凸起的石块和淤泥,一点点拖着身体和背上沉重的杜甫,在冰冷的乱石和淤泥里,朝着那道岩缝,像条垂死的蠕虫般爬行。

每一寸挪动,都伴随着身体与粗粝地面的摩擦,伤口的剧痛,和右腿那冰冷沉重的拖拽感。淤泥的腥臭、伤口腐烂的甜腥、身上湿透布帛的霉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目眩。∑符号依旧沉寂,但那股冰冷,正顺着琉璃骨,一点点蚕食着所剩无几的体温和力气。

终于爬到岩缝下方。这是一道倾斜向上的狭窄裂缝,勉强能容一人侧身。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着,积攒着最后一丝力气。解开绑着杜甫的湿透布绳,将他小心地放平在相对干燥些的碎石地上。他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干裂发紫,断臂处溃烂的创面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散发着不祥的气味。高烧让他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

“先生…等我…”我哑声道,用尽力气将他的身体往岩壁凹陷处挪了挪,避开风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暂时的容身之所,处理伤口,否则两人都得交待在这冰冷的河滩上。

我抬头望向岩缝。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血腥味灌入肺腑。双手抠住岩壁上冰冷的缝隙,湿滑的苔藓让手指难以着力。左腿猛地发力蹬地,将身体向上送去!右腿那条沉重的“累赘”死命拖拽着平衡。

“呃!”身体撞在坚硬的岩石上,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我不管不顾,手指死死抠进岩缝,指甲崩裂的疼痛被更大的痛楚淹没。像壁虎一样,全靠左臂和左腿的力量,拖着那条废腿,一点点向上攀爬。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下方的杜甫身上,他毫无反应,只有紧蹙的眉头显示着痛苦。

岩缝比想象的更深,也更阴冷潮湿。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岩石的土腥味。我几乎是摔进了岩缝深处一片稍微平整些的地面,剧烈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血腥气。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和潮水般涌来的剧痛瞬间将我吞没。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干,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右腿的∑符号依旧沉寂,但那冰冷的侵蚀感已经爬到了腰腹,像无形的枷锁。左肩和右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痛,每一次心跳都泵动着灼热的痛楚。

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挣扎。不行!还不能睡!杜甫!伤口!

我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痛和腥咸的血味让我打了个激灵。撕下身上唯一还算干燥的里衣下摆,用力撕扯成布条。伤口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溃烂的皮肉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脓血混合着泥沙,触目惊心。没有清水,没有药草。我只能用相对干净的布条内侧,尽可能轻柔地擦去伤口表面的污物。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杜甫身体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断臂处的处理更加艰难。伤口深可见骨,周围的组织已经被泡得发胀溃烂,散发着腐败的气味。我咬着牙,用布条尽可能地将那骇人的创面包裹起来,试图阻止脓血渗出和进一步污染。布条很快被浸透,暗红的颜色迅速扩大。高烧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滚烫得吓人。

“先生…撑住…”我哑声低语,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命令自己。处理完伤口,已是筋疲力尽。我瘫靠在岩壁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寒冷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越来越重。岩缝外,浑浊的江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奔流咆哮,声音透过狭窄的入口传来,带着绝望的回响。

时间在冰冷的痛苦和压抑的喘息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岩缝外的天色似乎更加晦暗了。杜甫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每一次都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高烧的呓语开始频繁地出现,破碎,混乱,充满痛苦。

“朱门…酒肉…臭…”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路…冻死…骨…冻死骨…”断断续续的词句,是浸透了血泪的诗句,也是眼前这地狱的真实写照。他在昏迷中,灵魂依旧被这乱世的苦难炙烤着。

我靠着他,试图用自己冰冷的身体为他分担一丝滚烫。岩缝深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突然,岩缝外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叱骂声和凄厉的哭嚎!

“滚开!老不死的!就这点黍米,还不够塞牙缝的!耽误了军爷的时辰,扒了你的皮!”一个粗犷蛮横的声音吼道。

“军爷!军爷行行好!这是最后一点活命粮了…孩子…孩子快饿死了啊!”一个苍老绝望的女声哭喊着哀求。

“饿死?饿死正好省粮食!滚!”粗暴的呵斥声后,是重物被抢夺的撕扯声和沉闷的踢打声。

“娘——!娘——!呜呜呜……”一个稚嫩到令人心碎的童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接着,是马蹄践踏泥泞的声响,伴随着孩子戛然而止的惨呼!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一窒。挣扎着爬到岩缝入口,透过藤蔓和岩石的缝隙,向外望去。

浑浊的河滩上,一幕人间惨剧正在上演。

两个穿着破旧皮甲、歪戴着幞头的税吏,满脸横肉,其中一个正粗暴地从一个头发花白、枯瘦如柴的老妇人手里抢夺一个瘪瘪的麻布口袋。老妇人死死抱住袋子,像抱着最后的希望,干枯的手指几乎要被掰断。另一个税吏不耐烦地一脚狠狠踹在老妇人腰上,她闷哼一声,像一捆破草般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孩子…我的孩子…”老妇人挣扎着抬头,浑浊的老泪混着泥水滚落,目光绝望地望向另一边。

几步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泥水里。那是个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瘦得皮包骨头,大大的脑袋和空洞的眼睛显得格外突兀。刚才那声惨呼正是他发出的——一匹瘦骨嶙峋的驽马被税吏驱赶着,一只沉重的铁蹄正好踏在男孩瘦小的腿上!清晰的骨裂声透过雨幕传来,男孩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弓,随即瘫软下去,连哭嚎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身体在泥水里痛苦地抽搐着。

“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踹倒老妇人的税吏骂骂咧咧,毫无怜悯,反而上前一步,对着地上痛苦抽搐的孩子,又重重一脚跺在他瘦弱的胸腹之间!

“噗——”男孩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弹起,又落下,彻底没了声息。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大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儿啊——!我的儿啊——!”老妇人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哀嚎,挣扎着爬向孩子,却被税吏死死踩住后背,脸重重地按进冰冷的泥水里,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呸!晦气!”抢到粮袋的税吏掂量了一下瘪瘪的口袋,不满地啐了一口,对着老妇人的后背又狠狠踹了一脚,这才骂骂咧咧地牵着马离开。“耽误爷吃酒!走!”

马蹄声远去,只剩下浑浊的河水声,以及泥水里,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濒死的呜咽。

“嗬…嗬嗬……”岩壁下,一直昏迷的杜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如今只剩下痛苦和灰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岩缝外那炼狱般的一幕!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泥污,混合着额头滚烫的汗水。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低吼,那不是声音,是灵魂被撕裂的咆哮!绝望、愤怒、无边无际的悲怆像火山般在他眼中喷发!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左肩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刚刚裹上的布条。

“先生!别动!”我低喝,想要按住他。

杜甫却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量大得出奇。他踉跄着,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朝着岩缝外,朝着那片冰冷的河滩,朝着那具小小的尸骸和泥水里绝望呜咽的老妇人,踉跄走去!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方向,仿佛要将这人间地狱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骨血里!

“子美先生!”我忍着剧痛追上去,右腿的沉重感让我步伐踉跄。

杜甫仿佛没听见。他踉跄地冲到河滩边,浑浊的江水拍打着他的脚踝。他猛地停下,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他颤抖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从自己怀中紧紧贴身的、唯一还算干燥的内衫夹层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笔!

一支通体呈现出温润光泽的湘妃竹制成的毛笔!竹竿斑驳,带着泪痕般的天然紫褐色斑点,显得古朴而贵重。笔杆打磨得极其光滑,触手生温,顶端镶嵌着一小圈细腻的乌木,更添几分雅致。这是岑参赠予他的离别之礼,是他颠沛流离中唯一珍视、贴身收藏的宝物,承载着他对诗歌、对盛世的最后一点念想!

杜甫握着笔,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看着笔,又猛地抬头望向河滩上那具小小的尸骸和泥水里奄奄一息的老妇人。他的目光在那支象征文雅与传承的笔,和那赤贫惨死的幼童之间来回跳跃。眼中的痛苦和愤怒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盛世?何来盛世?!”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声音撕裂了河水的咆哮,带着血与泪的控诉!“此笔!此笔不录这煌煌盛世!只录得朱门酒肉腐臭!只录得敲骨吸髓!只录得人间地狱!”

他高高举起那支珍贵的湘妃竹笔,如同举着一柄刺向这黑暗苍穹的利剑!笔尖在晦暗的天光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绝望的寒芒!

“留之何用?!留之何用——!”

随着这声耗尽生命般的咆哮,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那支寄托着挚友情谊、承载着诗圣风骨的竹笔,朝着眼前汹涌浑浊、吞噬一切的江流,决绝地掷了出去!

竹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斑驳的紫褐色泪痕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目,如同凝固的血泪。它义无反顾地,朝着翻涌着死亡气息的浊浪坠去!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那浑浊水面的瞬间——

嗡!!!

我的视网膜骤然被一片猩红覆盖!不是血,是比血更刺目、更冰冷的——系统警报!

巨大、狰狞、不断脉动的血红色警告窗口瞬间弹满整个视野,每一个像素都在疯狂闪烁,发出无声却足以撕裂神经的尖啸:

[最高级别警告!检测到关键文明组件即将损毁!]

[目标:杜甫诗魂载体(湘妃竹笔)]

[损毁后果:触发强制性熵增!预估文明熵值增加 12%!]

[警告!熵增不可逆!时空连续性断裂风险激增!长河秩序崩溃临界点迫近!]

猩红的文字如同燃烧的烙铁,狠狠烫在视觉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寒意!

12%的熵增!长河崩溃!

“不——!”

我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身体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反应!完全是本能!是烙印在骨子里守护的本能压倒了右腿的沉重、压倒了全身的剧痛!左腿猛地在地上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支正坠向浊浪的竹笔,朝着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江面,狠狠扑了出去!

噗通!

冰冷的江水瞬间将我吞没!刺骨的寒意针扎般刺透皮肤,直抵骨髓!右腿深处,那颗沉寂的∑符号,在接触到冰冷的江水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嗡——!!!

恐怖的嗡鸣不是从耳朵传来,而是直接从大脑深处、从每一个细胞核里炸响!冰寒!无法形容的、源自归墟的极寒,顺着琉璃骨里的∑符号,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整条右腿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右腿彻底失去了知觉,不,是变成了一根沉重、僵硬、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柱!它疯狂地拖拽着我的身体,向着漆黑的河底沉去!

“呃啊!”冰冷的江水呛入口鼻,带着腐败的腥气。身体在沉沦!眼睛死死盯着那支在浑浊水流中翻滚、正缓缓下沉的湘妃竹笔!它就在前方不到一臂的距离!那温润的紫褐色泪痕在昏暗中像是指引的灯!

抓住它!

我目眦眦欲裂!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无视右腿那冰柱般的沉重拖拽,无视肺腑被水压的挤压,无视左肩伤口在冷水刺激下炸裂般的剧痛,拼命朝着那支笔抓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笔杆!

抓住了!

就在我五指合拢,死死攥住那支维系着文明熵减关键节点的竹笔瞬间——

嗤!嗤!嗤!

三道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撕裂水面的咆哮,从岸边的方向尖啸而至!是弩箭!淬毒的弩箭!

冰冷的杀机几乎贴着后颈的皮肤掠过!刺骨的寒意甚至盖过了江水的冰冷!

盐枭追兵!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武警的本能比思维更快!身体在水中的姿态极其不利,但我几乎是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肌肉记忆,强行扭动腰胯!左腿在水中猛地一蹬,身体在水中一个极其别扭却迅捷的侧旋!

噗!噗!噗!

三支淬着幽蓝毒芒的弩箭,几乎是贴着我的颈侧、腋下、大腿外侧射入浑浊的江水中,带起一串细密的气泡!

差之毫厘!

怒火瞬间冲顶!这帮杂碎!阴魂不散!

我猛地扭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穿透浑浊的水幕,刺向岸边!岩缝出口的乱石滩上,三个穿着湿漉漉皮袄、眼神凶狠、手持劲弩的身影正错愕地看着我躲过致命偷袭!其中一人正慌忙地重新给弩机上弦!

找死!

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支救命的竹笔,左手瞬间探出,快如闪电!目标——那支被他慌乱中踢到我脚边不远处的、射空了的弩箭箭矢!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没有调整姿势,就在身体因为右腿沉重拖拽开始再次下沉的瞬间,左手灌注全身残存的凶悍之力,借着水流的阻力,将那支冰冷的毒箭,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甩了出去!

咻——!

毒箭破开浑浊的江水,带起一道短暂的水线,精准得如同死神点名的指尖!

岸边,那个刚刚重新上好弩弦、正狞笑着再次举起劲弩瞄准我的盐枭,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闪避,却已来不及!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淬毒的箭矢,带着我倾注的怒火和武警搏命的凶悍,狠狠地、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毫无防护的咽喉!箭镞从他后颈带着一蓬温热的血雾穿出!

“嗬…嗬…”盐枭的眼睛瞬间瞪圆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苦。他手中的劲弩无力地掉落在地,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喷涌着鲜血和气泡的脖子,身体像一截朽木般,直挺挺地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鲜血迅速在浑浊的泥水中晕染开,如同开出了一朵狰狞的地狱之花。

剩下的两个盐枭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反杀彻底震住,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咕噜噜…”冰冷的江水再次灌入口鼻,肺部的空气耗尽,窒息的眩晕感袭来。右腿那根“冰柱”的拖拽力越来越强。我猛地踩水,拖着沉重的右腿和紧握的竹笔,奋力向岸边扑腾。

终于,湿透沉重的身体再次摔倒在冰冷的乱石滩上,距离那具刚刚被射杀的盐枭尸体只有几步之遥。我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浑浊江水,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和河水的腥味。右手死死攥着那支救回来的湘妃竹笔,笔杆上冰冷的触感和被水浸透的湿滑感异常清晰。

代价呢?救了笔,杀了人…系统…

念头刚起!

嗡!!!

右腿深处,那颗刚刚沉寂下去的∑符号,毫无征兆地、疯狂地暴动起来!

嗡鸣声不再是低沉的震动,而是尖锐到如同无数把电钻在同时钻凿我的腿骨!冰蓝色的光芒瞬间从膝盖处炸裂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都要狂暴!

但这光芒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极致的痛苦和恐怖的幻象!

剧痛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砸进我的大脑!眼前瞬间被撕裂!

第一重幻象:

冰冷刺骨的雪地里,那个被税吏马蹄踏碎胸骨、倒在泥水中的男孩。他小小的身体不再抽搐,彻底冰冷僵硬。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在他惨白的小脸上,覆盖在他长长的、失去生机的睫毛上。那双空洞睁大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晶莹的冰晶,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再无一丝生气。冻结的睫毛,凝固的瞳孔,像一个被世界遗弃在寒冬里的冰雕娃娃。

第二重幻象:

画面猛地切换。是那个被抢走最后活命粮、被踩在泥水中的老妇人。她绝望地看着孩子死去。此刻,她枯瘦如柴的身体,被一根粗糙的草绳悬挂在一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那歪斜的房梁上!身体在无风的空气中微微晃动。草绳深深勒进她枯槁的脖颈皮肉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吱嘎…”的摩擦声。她灰败的脸上,是彻底解脱的死寂,和一丝残留的、凝固在嘴角的、比哭还难看的绝望。

第三重幻象:

画面再次破碎重组。是杜甫!不是在冰冷的河滩,而是在一个熊熊燃烧的草堂之中!火光冲天,映亮了他那张因痛苦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大叠诗稿——那些记录着这乱世苦难、凝聚着他毕生心血和灵魂的诗稿!他眼中燃烧着比火焰更炽烈的疯狂和毁灭欲!他将诗稿狠狠地、决绝地按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无用!无用!皆是虚妄!焚了干净!”火星猛烈地溅起,几粒滚烫的火星,如同带着诅咒,狠狠地溅落在他那只完好的、正抓着诗稿的左手手背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烫出几个焦黑的烙印!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呃啊啊啊——!”

现实的河滩上,我身体猛地弓起,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三重幻象如同烧红的烙铁,轮番烫在我的视觉神经上!冰冷的死亡!绝望的终结!文明的焚毁!极致的痛苦几乎撕裂了我的灵魂!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如同机械合成般的系统提示音,在尖锐的嗡鸣和痛苦的嘶吼背景中,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刺入我的脑海:

[干预代价结算中...]

[个体干预:杜诗载体(湘妃竹笔)获救。]

[关联熵增反噬:个体生命消亡 x 3 (幼童、老妇、诗稿焚毁潜在风险点)。]

[熵值平衡判定:以 3 条命换 1 支笔?]

[警告:熵增累积效应持续...宿主承载阈值临界...]

3条命换1支笔?

冰冷的疑问句,像一把生锈的钝锯,反复切割着我残存的理智。

(第116章:寒江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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