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里死后的第十一日清晨。
薄雾尚未散尽,靖台市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帐中。
秦无恙结束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晨练,汗水浸湿了衣衫,让他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
他刚拿起毛巾擦拭额头的汗珠,放在石桌上的手机便急促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备注。
舅舅。
秦无恙按下接听键,张元正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显然恢复得不错:
“又在殊心楼喂鸽子吗?”
“嗯。”秦无恙应了一声,声音平淡,“伤好了?”
“早好了,陆晨枪法还是厉害。”张元正语气轻松,随即话锋一转,透出严肃与急切,“说正事,黄妍那边,撬开嘴了。”
秦无恙眼神一凝,毛巾搭在肩上,走进一楼大厅。
“怎么说?”
“施琅这家伙比我们想的更狠。”张元正的愤怒通过低沉嗓音顺着扬声器传出。
“黄妍的记忆被深度修改过,手法很高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植入的指令,也不知道引爆器和配合『响尾』行动的具体命令来源。
“在她的认知里,去中域分部财务科上班,甚至在专道上蹭车,勾引老六,都是正常的选择。”
“重点。”秦无恙言简意赅。
“重点是我在审她时从她嘴里问到了一个关键地点,她的记忆也是从去了那里之后开始转变,发生错乱。”张元正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五个字,“地下方外圈。”
秦无恙的瞳孔微微收缩。
地下方外圈,一个游离于守真院律法边缘,充斥着黑市交易、灰色任务、亡命之徒和各种隐秘组织的庞大地下世界。
那里是信息的沼泽,也是罪恶的温床。
张元正继续沉声诉说:
“根据我的感应,黄妍就是一个小太妹,对地下这种地方有天然憧憬和向往,她也正是在那里认识的『响尾』,之后被施琅动了手脚。
“或者也有可能是施琅通过某种方式,让她认为自己是在那里结识了『响尾』,并建立了一种互利的关系。
“这说明袖手人的触角伸到过地下方外圈,未必很深,但地下那个地方你应该有点了解……凡涉足,必留痕!”
线索!
一条关键的重要线索!
秦无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
“明白了,我现在就动身去查。”
地下方外圈鱼龙混杂,危机四伏,但目前这是追查『袖手人』线索最可能有所突破的地方。
而且曹错在地下混了好几年,有他在,查起来更加方便。
然而,电话那头的张元正却斩钉截铁地否决:
“不!你现在还不能动!不仅你,曹错也不能动!”
“为什么?”秦无恙眉头蹙起。
自己这位老舅,又有别的打算?
张元正原本低沉的声音中浮现出一丝紧迫感:
“早上起来没看新闻?”
“没有。”秦无恙坦然承认,“没来得及,晨练刚结束。”
“现在赶紧打开手机!看看!”张元正催促道。
秦无恙快步走回石桌旁,拿起手机迅速点开新闻App。
这才发现一则重磅消息早已霸榜所有头条。
“本台最新消息! 当地时间今日凌晨3时47分,位于天牝洋中央北部的苏伦比岛区域发生了8.8级特大地震!
“震源深度较浅,破坏力惊人!引发了大规模海啸,巨浪袭击了奥雷西亚大陆北岸及神州大陆东部沿海地区!
“目前伤亡损失仍在统计中,国家已启动紧急救援机制……”
新闻画面切换,卫星云图显示着地震的恐怖威力,接着是航拍的灾区画面。
岛屿撕裂,建筑倾颓,海浪肆虐后的狼藉,触目惊心。
但紧接着,新闻播报员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关注:
“然而此次强震带来的并非全是灾难,剧烈的地壳变动,将苏伦比原本被海水和厚厚沉积层覆盖的南岛大面积抬升出海面!
“更令人震惊的是,地质勘探初步数据显示,暴露出来的区域蕴藏超大规模的星髓原生矿脉!
“其储量之丰富,品质之优良,覆盖范围之广,堪称衍星有史以来之最!”
画面切换成地质雷达扫描图,那代表高浓度星髓矿脉的亮红色区域,宛若大地血脉一般密密麻麻,纵横交错,规模极其惊人。
看到这一则轰动全衍星的炸裂消息,秦无恙仅仅是眉头微皱,眸中连连闪烁思索的神色。
天牝洋是衍星最大的一片海,而苏伦比位于天牝洋中间区域,纬度靠北,分成南北两岛。
此处地理位置偏僻之极,岛上常年经受海啸、地震等自然灾害侵蚀,环境极其恶劣,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多国都曾尝试去探索这片荒芜之地,最终都一无所获,选择了放弃。
没想到一次地震,竟然有如此意外惊喜!
星髓对于普通人来说毫无价值,可对于方外人而言是极为重要的资源之一,不仅能提供天然衍力,更能加快修炼速度。
以秦无恙这样的天赋和背景,都只是从张元正手里搞到两块石榴大小的星髓埋在院里。
足可见此物的稀缺珍贵程度。
而现在,苏伦比这不毛之地发现了绵延几公里甚至更长的一条星髓矿脉!
这是什么概念?
这种数量已经不仅仅是珍贵宝物的层面,而是足以关系到国家层面的重要战略资源!
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秦无恙沉声道:
“我看到了,总院什么想法?”
张元正肃声回道:
“由于矿脉集中暴露,且地质结构因地震极不稳定,那地方已自发形成了极其强烈且混乱无序的衍力罡风。
“研究所那边最新监测报告显示,这种罡风环境极其不稳定。
“如果归一境及归一境以上的方外人强行进入,其强大的外放衍力极可能成为引爆点,与罡风产生剧烈连锁反应,导致整片矿脉区域发生毁灭性的能量殉爆,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目前唯一安全的进入方式,只能是靠归一境以下的方外人。
“自身衍力波动相对较弱,不易触发罡风临界点,可以在相对可控的风险下进行勘探和初步的标记、防护工作。”
秦无恙心头微震。
难怪……难怪连袖手人的事都要我放一放。
后面的话,其实都不用张元正说,秦无恙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张元正继续传达着守真院关于此次重大地理变故的决定:
“根据之前签订的《衍星资源发现与开发公约》,此类无主新发现的高价值战略资源,遵循先到先得,先占先得的规则。
“简单说就是手快有,手慢无,衍星其他国家均已宣布立即派遣精锐队伍前往苏伦比南岛,争夺星髓矿脉的勘探权和优先开发权。
“左老、向清道长和丁云舒已经亲自带队出发,现在要紧急召集国内最出色的胎漩境与固玄境方外人,奔赴苏伦比南岛。”
秦无恙握着手机微微低头,深吸口气,淡淡问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出发?”
张元正断然大喝:
“现在!越快越好!”